孙巡官的查账最终不了了之。在林知味推行的新式记账法下，营造司的账目清晰得像一面镜子，每一笔收支都有迹可循，每一个环节都责任到人。孙巡官带着几个账房查了三天，非但没找到任何纰漏，反而被那严谨高效的记账方式所震撼，最后只得灰溜溜地留下一句“待本官回京禀明上官”，便匆匆离开了朔方城。
然而，林知味和秦川都清楚，这并不意味着麻烦的结束。孙巡官的到来，只是一个信号，表明朝中反对“军商合作”的势力己经开始发力。
果然，不久后，从京城通过沈氏商行和秦川的私人渠道陆续传回消息。
朝堂之上，对于《北疆军需开源疏》的争议极大。
以户部尚书为首的一批官员，坚决反对，理由是“祖宗成法不可变”、“军队经商必生腐败”、“与民争利动摇国本”。他们背后，似乎还有掌管天下盐铁专卖的转运使司的影子，担心北疆的盐业改良会打破现有的利益格局。
而另一些官员，包括部分兵部官员和以魏国公为首的一些勋贵，则持支持态度，认为北疆军镇若能部分自给，可减轻朝廷负担，且林知味提供的账目和管理方法似乎能有效防止腐败，值得一试。
双方争执不下，皇帝一时也难以决断。
更让林知味心头沉重的是，随着他的名字在朝堂上被频繁提及，一桩几乎被人遗忘的旧事，也重新被翻了出来——那就是他父亲，前工部侍郎林文正的“贪墨案”。
有御史风闻奏事，隐晦地提出“林知味乃罪臣之后，其心难测，如此擅权揽事，恐有其父遗风”，虽未明着将父子之事关联，但其中暗示的意味，足以在皇帝心中种下一根刺。
“这是要从根子上否定我啊。”林知味看着秦川派人送来的密信，喃喃自语。他穿越而来，对那位名义上的父亲并无太深感情，但“罪臣之子”这个身份，在这个极其看重出身和清名的时代，始终是他头顶的阴云，也是政敌攻击他最方便的武器。
“林兄弟，这帮鸟人！不敢正面较量，就会翻旧账泼脏水！”赵铁柱气得首捶桌子。
苏芷兰近日也常来司马府，与林知味探讨成药制作之余，也听闻了这些消息，清冷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担忧：“林司马，此事需谨慎应对。令尊旧案，或许……是个突破口。”
林知味何尝不知。他之前忙于生存和站稳脚跟，无暇他顾。如今地位稍稳，又面临如此攻讦，查明父亲冤案的真相，不仅是为了原身的一份执念，更是为了自救。
他开始通过沈千的渠道，暗中查访当年与父亲共事过的旧人，尤其是那些同样被贬黜或边缘化的官员。同时，他也写信给秦川，希望能借助军中的关系，查阅一些当年案件的卷宗副本（如果军中存档的话）。
就在林知味一边应对朝堂风波，一边暗中调查父亲旧案时，营造司的发展却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。
由于“肉脯砖”和“皮毡”在北疆民间的热销，营造司的名气和利润与日俱增。这一日，沈千带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——一位来自江南皇商“苏杭织造”下属商号的大管事，姓周。
周管事对营造司的“皮毡”极为感兴趣，尤其是得知此物竟是用皮革边角料制成后，更是啧啧称奇。
“林司马，此物虽略显粗犷，但保暖御寒之效卓著，且成本低廉。若能在工艺上稍加改进，使其更显细腻，颜色更为丰富，或许不仅能用于军需，亦可在江南乃至京城的冬季衣物、车马装饰、家居铺陈等方面开辟巨大市场！”周管事眼光毒辣，看到了皮毡巨大的潜在商业价值。
他代表苏杭织造，提出了一个惊人的合作意向：由营造司提供皮毡的初级产品或技术，苏杭织造负责后续的精细加工、设计和销售，利润分成。
这是一个将北疆特产打入帝国最富庶区域的绝佳机会！若能成功，营造司将不再局限于北疆一隅，其规模和影响力将急剧扩大，带来的利润也将远超现在，更能堵住那些指责“与民争利”的悠悠众口——这可是与皇商合作，开拓新市场，何来争利之说？
然而，林知味却保持了冷静。皇商背景深厚，与它们合作，利益巨大，风险也同样不小。技术是否会外泄？利润分配能否公允？更重要的是，这会不会让他和营造司更深地卷入京城复杂的权力斗争中？
他没有立刻答应，也没有拒绝，只是表示需要斟酌，并与镇北侯商议。
送走周管事后，林知味站在营造司刚刚投产的提纯盐坊外，看着雪白的盐粒在日光下闪烁，心中波澜起伏。
朝堂的暗箭，父亲的旧案，皇商的橄榄枝……
所有的线索和压力，似乎正将他推向一个更广阔，也更危险的舞台。
他知道，朔方城己不再是他的全部。他的目光，必须投向那座遥远的、决定天下命运的京城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XQ72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