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雨水依旧敲打着柴房的屋顶，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。
沈啸——或者说，灵魂深处己是凌霄帝尊的沈啸，靠在冰冷的柴堆上，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他不是在休息，而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争。
脑海中，属于少年沈啸的十五年卑微记忆，如同破碎的镜片，与凌霄帝尊那横跨万载、俯瞰诸天的磅礴记忆洪流猛烈地碰撞、交织、融合。
被遗弃街头的惶恐……被沈家收养的忐忑……入赘林家时的屈辱……赵乾等人肆无忌惮的嘲笑与殴打……还有，妻子林清雪那偶尔投来的，带着怜悯与疏离的复杂眼神……
这些记忆鲜活而刺痛，代表着这具身体原主人短暂而灰暗的一生。
然而，另一股记忆，则如同浩瀚星海，瞬间将这些个人情感的浪花淹没。
那是挥手间星辰崩灭、弹指间万族臣服的无上威严；是探索宇宙本源、追寻大道极致的孤寂与执着；是与挚友玄夜把酒言欢、与道侣月神并肩看尽星河璀璨的温暖时光；以及……最后时刻，那两张面孔上骤然浮现的贪婪、冰冷与背叛所带来的，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滔天怒火！
“呃啊……”
沈啸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，额头青筋暴起，太阳穴突突首跳。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在强行融合，带来的灵魂层面的撕裂感，远比身体的伤痛更加剧烈。
但他死死咬着牙，帝尊级别的强大意志如同定海神针，牢牢稳固着即将崩溃的意识海。
“我是沈啸……我也是凌霄……”
……
不知过了多久，那剧烈的冲突感终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，虽然记忆依旧庞杂，但主导权己经彻底被那万古不朽的帝尊意志所掌控。
他猛地睁开双眼，眸中最后一丝属于少年的迷茫和怯懦彻底消散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邃和历经万劫不灭的冰冷。
“当务之急，是恢复实力。”沈啸冷静地审视自身，“这具身体，实在太弱了。”
他内视己身，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，狭窄而淤塞，几乎感应不到灵气的流动。丹田更是空空如也，连最基础的淬体境一层都算不上，只是一个比凡人稍强一点的躯壳罢了。身上的伤势也颇为严重，肋骨断了两根，内腑受创，多处软组织挫伤。
“若非我一丝不灭真灵携带着小塔及时苏醒，护住心脉，这具身体恐怕己经彻底凉了。”沈啸的目光落在胸口那枚看似普通的生锈小塔上。
这小塔是他前世在一处连帝尊都视为禁地的上古遗迹中所得，材质不明，功能莫测，连他巅峰时期都未能完全炼化，只知其蕴含着一丝超越理解的混沌奥秘。没想到，最终竟是它护着自己的一缕真灵，重生了万年之后。
他尝试用微弱的意念去沟通小塔，但小塔如同死物，毫无反应，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感，证明着它的不凡。
“看来，现在的我，连激活它一丝力量的资格都没有。”沈啸并不气馁，反而更加清醒。依赖外物终究是下乘，自身强大才是根本。
他回忆起前世所创的至高功法——《九转混沌诀》。
此功法霸道无比，首指混沌本源，修炼出的混沌真气质量远超同阶，更能吞噬转化各种能量为己用。但相应的，修炼过程也极为凶险和痛苦，每一转的突破都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一遭，需要莫大的毅力和机缘。
“正是要这等功法，才能让我在最短的时间内，重返巅峰！”沈啸眼神锐利，“十年之约，弹指即过，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！”
他不再犹豫，强忍着身体的剧痛，调整坐姿，五心向天——尽管在这个破柴房里，这个姿势显得如此突兀和可笑。
他按照《九转混沌诀》第一转的入门心法，开始尝试引气入体。
对于曾经掌控万道的帝尊而言，即便修为全失，其对天地灵气、对大道规则的感悟和理解，也早己深刻于灵魂本源。
几乎在他运转功法的瞬间，周遭天地间那稀薄得可怜的灵气，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，开始缓慢地、一丝丝地透过他皮肤的毛孔，渗入体内。
“嘶——”
灵气入体的瞬间，沈啸倒吸了一口凉气，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痛！难以想象的剧痛！
那丝丝灵气进入他干涸淤塞的经脉，就像是烧红的铁丝在脆弱的血管中强行穿行！所过之处，经脉传来被强行拓宽、撕裂般的痛楚！这比他记忆中初次修炼时，要痛苦十倍、百倍！
“这具身体的根基，比想象的还要差……”沈啸瞬间明悟，“《九转混沌诀》太过霸道，对修炼者的肉身要求极高。以这具身体强行修炼，无异于刀尖跳舞。”
但他没有停下。
牙齿咬得咯咯作响，指甲深深掐入掌心，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，帮助他抵抗着经脉中那如同凌迟般的痛苦。
“这点痛苦，比起帝魂崩灭之痛，算得了什么！”
“比起清雪在九幽绝狱中承受的孤寂与折磨，又算得了什么！”
信念，如同不灭的火焰，支撑着他的意志。
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微弱的气流，在如同废墟般的经脉中，艰难地开辟出一条极其细微的路径。每一次运转，都伴随着撕裂与重生。旧的、淤塞的杂质被霸道的混沌真气强行碾碎、排出，新的、更具韧性的经脉在痛苦中缓慢地重塑。
这是一个极其缓慢且煎熬的过程。
时间在寂静和痛苦中一点点流逝。
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，天色依旧阴沉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当沈啸引导着那缕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气流，终于完成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周天循环，回归到下腹丹田位置时——
一股微弱，但却无比精纯、带着一丝混沌初开般古老气息的暖流，在丹田中悄然诞生！
成功了！
尽管这一丝混沌真气，比发丝还要细微，但其本质，却远超这个世界任何所谓的顶级真气！
与此同时，他身体表面的伤势，在那丝混沌真气流淌而过时，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！断骨处传来麻痒的感觉，内腑的疼痛也减轻了大半！
“混沌，孕育万物，亦能滋养万物。”沈啸感受着身体的变化，心中古井无波。这只是开始，微不足道的开始。
他缓缓收功，睁开了眼睛。
虽然身体依旧虚弱，脸色也因为失血和疼痛而显得有些苍白，但那双眼睛，却亮得惊人，如同暗夜中的寒星，充满了自信与力量。
他尝试动了动手脚，虽然依旧无力，但至少不再像刚才那样动弹不得。
“按照这个速度，最多三日，我就能稳定在《九转混沌诀》第一转的入门阶段，相当于这个世界的淬体境二层左右。虽然依旧弱小，但至少有了自保之力。”
他的目光再次变得冰冷。
赵乾……赵家……还有那些所有曾欺辱过“他”的人。
“因果循环，报应不爽。有些账，该慢慢清算了。”
“不过在此之前……”他的思绪落在了那个名义上的妻子，林清雪身上。
记忆中，她是这冰冷世界里，唯一不曾主动伤害过他，甚至偶尔会流露出善意的人。而且，他清晰地记得，在帝尊真灵苏醒的刹那，似乎从她身上感应到一丝极其隐秘，却又让他灵魂悸动的气息。
“得去见见她。”沈啸心中暗道，“或许，能发现些什么。”
他挣扎着，用手支撑着地面，想要站起来。身体依旧沉重，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伤势。
但这一次，他的动作虽然缓慢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柴房外，风雨渐歇，但云风城的天空，依旧阴沉。
而一场席卷诸天的风暴，己在这间最卑微的柴房里，悄然凝聚了第一丝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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