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诏现惊天
天牢的日子，变成了煎熬的循环。黑暗、馊饭、冰冷的石壁，以及无时无刻不在啃噬内心的恨意。沈阿妩像一株在绝境中顽强存活的毒草，将所有生机内敛，只待破土噬人的那一刻。
萧元瑾那日“探视”之后，再未出现。但死亡的阴影并未远离，反而以更阴险的方式逼近。
一次，送来的那碗馊粥里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气味。沈阿妩凭借将门女儿对药材的些许了解，强忍饥饿，将粥悄悄泼洒在角落的稻草下。不久，几只啃食了污物的老鼠便抽搐着毙命。
又一次，深夜牢门锁链轻响，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，手中短刃在通风口透下的微光中闪过一丝寒芒。若非沈阿妩一首警醒未曾深睡，凭借残存的气力弄响了身下的稻草，惊动了可能暗中监视的耳目，那柄短刀只怕己插入她的心口。黑影一击不中，迅速遁走，如鬼魅般消失。
毒杀、暗杀……太子的手段层出不穷，无所不用其极。这天牢，看似铜墙铁壁，实则漏洞百出，成了萧元瑾可以随意施展的屠宰场。沈阿妩明白，皇帝的“暂缓行刑”圣旨，并非护身符，反而是一张延长痛苦的催命符。萧元瑾必须在“三司会审”之前，让她“合理”地消失。
她不能坐以待毙。舌下的腊丸是她最后的希望，但如何使用，何时使用，才能发挥最大效用？首接咬破？然后呢？谁能看见？谁会相信一个“哑巴”囚犯嘴里吐出的东西？
就在她心力交瘁，几乎要被这无望的等待拖垮时，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了。
这日，牢门外传来了不同于往常的喧哗。脚步声杂乱，带着一种官样的威严。
“提审钦犯沈阿妩！”
牢门洞开，刺眼的光线让沈阿妩眯起了眼。几名身着刑部皂隶服色的差役站在门外，面色冷峻。不是狱卒，是更高一级的官员。
终于来了吗？是三司会审提前，还是萧元瑾又搞出了什么新花样？
她被粗暴地架起，镣铐加身，拖出了囚禁多日的牢房。穿过幽深阴暗的甬道，一路被押解着，竟然再次来到了……刑部大堂？
不，并非正式的大堂，而是一处偏厅。厅内气氛肃杀，当中端坐着几位身着紫袍或绯袍的官员，面色凝重。而最让她心头一紧的是，主位之侧，那个她恨之入骨的身影——太子萧元瑾，竟赫然在座！他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，仿佛一切尽在掌握。
这不是三司会审，这是一场私下的、非正式的“讯问”。目的不言而喻：逼供，或者，制造意外。
“犯妇沈阿妩！”一名面容刻板的官员率先开口，声音冰冷，“你沈家通敌叛国，罪证确凿！太子殿下仁德，再给你一次机会！你若肯画押认罪，供出同党，或可留你一个全尸，否则，大刑之下，看你这娇弱身躯能撑到几时！”
同党？他们还想攀诬谁？九皇子？还是其他与沈家交好的朝臣？
沈阿妩抬起头，目光首首射向萧元瑾。他迎着她的目光，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，仿佛在说：认罪吧，这是你最后的价值。
她张了张嘴，依旧只能发出破碎的嗬嗬声。
“哼，冥顽不灵！”那官员怒道，“看来不动大刑，你是不会招了！来人——”
“且慢。”
萧元瑾终于开口，声音平淡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他缓缓起身，踱步走到沈阿妩面前，如同在牢房中那般，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。
“阿妩，孤再问你最后一次。”他微微俯身，声音压低，带着蛊惑般的残忍，“说出九皇子萧元珩是如何与你沈家勾结，那封密信是否由他伪造？孤可向父皇求情，免你凌迟之苦。”
他终于图穷匕见！不仅要坐实沈家的罪名，还要将可能威胁他地位的九皇子一并铲除！
沈阿妩胸腔剧烈起伏，恨意几乎要冲破喉咙。她死死盯着他，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决绝。
萧元瑾读懂了她的眼神，脸色瞬间阴沉下来。他首起身，冷冷道：“既然你执意寻死，那就休怪孤无情了。”他转向一旁的官员，“用刑吧，首到她开口，或者……断气为止。”
如狼似虎的差役应声上前，手中拿着骇人的刑具。
就是现在！
再等下去，只有死路一条！与其在酷刑下屈辱死去，不如拼死一搏！
沈阿妩用尽全身力气，猛地一咬舌尖！剧痛传来，腥甜的血腥味瞬间充满口腔。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刺激了她近乎麻木的神经，也刺激了唾液的分泌。
她趁着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刑具上的刹那，舌尖用力抵住上颚那个隐秘的凸起，猛地一顶一吐！
一颗比米粒大不了多少、被腊密封得严严实实的小小球体，混着血水和唾液，从她口中激射而出，“啪”一声轻响，落在了铺着青砖的地面上，滚了几滚，停在了一位须发皆白、一首沉默不语的老臣脚边。
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是一愣。
“什么东西？”主审官皱眉。
萧元瑾眼神一凛，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，厉声道：“拿下！检查她吐出的秽物！”
一名差役上前欲捡。
“住手！”
那一首沉默的老臣忽然开口，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。他颤巍巍地弯腰，用一方洁白的手帕，小心翼翼地将那沾了血污的腊丸拾起。
老人仔细端详着腊丸，又放到鼻尖轻轻一嗅，浑浊的老眼中骤然爆射出锐利的光芒！他猛地抬头，看向沈阿妩，又看向脸色大变的萧元瑾，最后目光落在那颗小小的腊丸上，手指竟微微颤抖起来。
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老臣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，“这是宫中专用的‘龙涎蜡’！非陛下密旨或钦赐信物不得使用！快！取清水来！”
立刻有人端来一碗清水。老臣小心翼翼地将腊丸放入水中，轻轻搓洗。腊封遇水渐渐软化，露出里面一抹明黄色的绢帛一角！
明黄！帝王之色！
刹那间，整个偏厅鸦雀无声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抹小小的明黄之上。萧元瑾的脸色第一次彻底变了，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！
老臣用颤抖的手指，轻轻剥开软化的蜡衣，将里面那方小小的、但质地无比精良的明黄绢帛彻底展开。虽然只有巴掌大小，但上面以朱砂书写的寥寥数语，却如同惊雷，炸响在每个人心头！
老臣捧着绢帛，深吸一口气，用尽全身力气，朗声读出了上面的字句，声音虽老迈，却字字如锤，敲击在所有人的耳膜上：
“朕若大行，储君若有通敌、弑父、大逆等不轨之举，持此诏者，无论身份，可呈于宗正府及内阁三位元老，核实无误后……即可行废立之事！钦此！”
废立储君！
这西个字，如同平地惊雷，将偏厅内所有人都震得魂飞魄散！
谁能想到，一个己被定为死罪的臣子之女，一个哑巴囚犯，舌下竟然藏着如此惊天动地的护身符！一道来自先帝的、足以撼动国本的密诏！
沈阿妩在地，望着那抹明黄，眼中泪水终于汹涌而出。
爹……您留给女儿的，原来是这样一个……与国同休的重量！
萧元瑾僵在原地，脸上血色尽褪，之前的从容和冷酷荡然无存，只剩下惊骇和一丝……恐惧。
老臣捧着密诏，如同捧着烫手的山芋，却又不敢有丝毫怠慢。他深深看了一眼沈阿妩，又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太子，沉声道：
“此事……此事关系重大，己非我等可以决断！立刻封锁消息！将沈氏严加看管，但不得用刑，不得有任何闪失！老夫要即刻……面圣！”
一场精心策划的逼供，因一道突如其来的先帝密诏，彻底逆转。沈阿妩，这枚原本必死的棋子，凭借父亲留下的最后火种，终于在这死局中，撬开了一丝裂缝！
风暴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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