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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 囚徒困境

小说: 烽火暗香   作者:无心求至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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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:1940年3月15日,下午二时

地点:上海,静安寺路,一家名为“伊人苑”的高档女子美容院

“伊人苑”隐匿在一栋法式小洋楼内,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氛、烫发药水以及某种精心营造的、属于上流社会的慵懒气息。贵妇名媛们低语浅笑,享受着战火纷飞年代里难得的宁静与奢靡。这里是身份的象征,也是秘密流淌的暗河。

梅雪瑛,以“苏念卿”的身份,坐在预约好的独立包厢内,身上裹着柔软的浴袍。她的心跳比平时略快,但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、对陌生环境的新奇与一丝拘谨。根据顾景舟提供的情报,秦雨柔每周五下午三点,会准时出现在隔壁的包厢,进行为期两小时的护理。

她的计划简单而冒险——制造一场“意外”的相遇。在秦雨柔护理结束、最放松也最不设防的时刻,利用公共休息区或更衣室,创造一个短暂的、自然的交流机会。她不需要一次就获取全部情报,她只需要一个开始,一个能让“苏念卿”这个身份,合理进入秦雨柔视野的理由。
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隔壁包厢隐约传来水流声和美容师轻柔的对话。梅雪瑛耐心等待着,耳朵捕捉着外面的动静,大脑反复推演着稍后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之策。

下午西点五十分左右,隔壁的水声停了。梅雪瑛知道,时机快到了。她深吸一口气,正准备起身,包厢的门却被轻轻敲响。

不是美容师。

门被推开,进来的不是端着护肤品的服务员,而是两个穿着深色西装、面无表情的男子。他们身上带着一股与这温柔乡格格不入的冷硬气息,目光如同探照灯,瞬间锁定了梅雪瑛。

“苏念卿小姐?”为首一人开口,语气是程式化的冰冷。

梅雪瑛的心脏猛地一沉,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。76号!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?!是跟踪秦雨柔,还是……她暴露了?

“我是。你们是……?”她脸上适时地露出惊慌和不解,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浴袍的衣襟。

“我们是特工总部的。”男子亮出一个印着“76”字样的证件,在她面前一晃,“有些事情,需要请苏小姐回去协助调查。”他的话语客气,但眼神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。

“调查?我……我犯了什么事?”梅雪瑛的声音带着颤抖,扮演着一个被吓坏的普通女人,“我只是来做护理……”

“只是问几句话,苏小姐配合就好。”另一人上前一步,隐隐封住了她可能逃跑的路线。

没有反抗的余地。在这里,任何激烈的反应都会坐实她的“问题”。梅雪瑛的大脑疯狂运转,是顾景舟那边出了问题?还是“麻雀”不可靠?亦或,这只是76号例行公事的大范围排查,她只是不幸被波及?

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不能慌,越慌破绽越多。

“好……好吧。”她低下头,声音微弱,“能让我换好衣服吗?”

两个特务交换了一个眼神,为首者点了点头,但两人并未退出房间,只是背过身去,显然是要监视她换衣的过程,防止她销毁或传递任何东西。

梅雪瑛在两人背对着的注视下,手指微微颤抖地换上自己的衣服。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。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,是严刑拷打,还是那个她精心回避了许久的、最终的结局?

就在她系上最后一颗盘扣时,包厢外走廊上,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高跟鞋声,以及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不满的询问:“怎么回事?外面怎么站着人?出什么事了?”

是秦雨柔的声音!她护理结束出来了!

梅雪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!机会!这是唯一的机会!

就在两个特务被门外的动静吸引,下意识侧头看向门口的刹那,梅雪瑛动了!她没有试图逃跑或攻击,而是用最快的速度,将一首藏在浴袍袖子内侧、那枚顾景舟给她的、用于紧急联络的微型金属片(形状类似一朵极小的梅花),借着系扣子的动作,极其隐蔽地塞进了沙发坐垫的缝隙深处!

这个动作快如闪电,几乎与她的系扣动作融为一体。

几乎就在她完成这个动作的同时,包厢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一些,秦雨柔那张带着些许不悦和好奇的俏脸探了进来,恰好与正准备押送梅雪瑛离开的两个特务打了个照面。

“哟,这是唱哪出啊?”秦雨柔挑了挑精心描绘的眉毛,目光在梅雪瑛苍白的脸和两个特务身上扫过。

“秦小姐,没事,执行公务。”为首的特务显然认识秦雨柔,语气稍微缓和了些,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。

秦雨柔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梅雪瑛脸上,带着一丝审视,一丝……不易察觉的探究。梅雪瑛也恰好在此时抬起头,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。梅雪瑛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、无助,还有一丝泫然欲泣的委屈,完美地演绎着一个无辜被卷入的弱女子。

秦雨柔看着她,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,没再说什么,只是撇了撇嘴,转身离开了,高跟鞋的声音逐渐远去。

“走吧,苏小姐。”特务收回目光,重新变得冰冷。

梅雪瑛被一左一右“请”出了包厢,离开了这间弥漫着香氛的牢笼。经过走廊时,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秦雨柔站在休息区的镜子前,似乎在看什么,又似乎只是在整理头发。

她被带离了“伊人苑”,塞进了一辆等候在外的黑色轿车。车窗外的上海街景飞速倒退,阳光明媚,却照不进她此刻冰冷的内心。

她不知道秦雨柔是否看到了她塞东西的动作,也不知道那枚梅花金属片能否被顾景舟的人发现。她更不知道,这次突如其来的抓捕,是彻底的灭顶之灾,还是……危机中暗藏的一线生机?

囚徒困境。

她成了76号的囚徒。

而秦雨柔,那个她试图接触的目标,是否也身处另一个无形的囚笼之中?

她们这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“囚徒”,又会在这盘大棋中,扮演怎样的角色?

梅雪瑛靠在冰冷的车窗上,闭上了眼睛。现在,她能做的,只有等待,以及……准备好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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