影翼只感到身上的束缚骤然一轻。
那被吞噬的神圣之力和龙之力也迅速恢复至巅峰。
他下意识地发出一声解脱的低吼,冰蓝色的龙瞳难以置信地望向天空中的那道身影,充满了劫后馀生的震撼与……近乎本能的虔诚炽热!
他当然没有见过奥布西迪恩的这尊化身,但不防碍他一眼认出他所信仰的神明。
尽管那个存在身上散发着与奥布西迪恩截然不同的神力波动,但是凭借信徒与神只之间的信仰连接,影翼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!
战场上的凝滞感并未完全消失,但影翼已重获自由!
他猛地振翅,庞大龙躯带起呼啸狂风,挣脱残存的灰烬和齑粉。
影翼重新升空,盘旋在林墨下方,化身最忠诚的护卫,一如既往。
而直到此时,下方那些被凝滞感笼罩的卫队士兵和祭司们,思维才从泥沼中艰难地挣脱出来。
他们见证了锁链的碎裂,目睹了影翼的解放,更看见了天空中那道散发着令灵魂战栗的波动的黑色龙影!
宁静与威压,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竟在同一个存在身上共存。
恐惧,尤如瘟疫般在他们的心底迅速蔓延。
这个身影仅仅是悬浮在那里,其散发出的威压却远比影翼的征服威慑更为深邃,更令人无法抗拒。
“那…那是什么?!”卫队指挥官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压制不住的颤斗。
高地上,哈穆尔脸上的冷漠终于被彻底打破。
他手臂上的鲜血重新开始流动,符文疯狂闪铄,竭尽全力抵抗着无所不在的凝滞与威压。
他死死盯着天空中的林墨,眼中交织着惊骇、愤怒,以及更深的恐惧。
“异神!是那个异神!”哈穆尔嘶声咆哮,声音因极致的压力而扭曲变形。
他猛地将仪式匕首再次插入左臂伤口,更多的鲜血喷涌而出,注入脚下的符文!
“犸托斯!吾主!您的敌人现身了!请降下神罚,碾碎这亵读者!”
随着他的血祭与呼唤,天空中那模糊的猛犸头颅虚影剧烈波动起来!
犸托斯的意志被彻底唤醒,冰寒刺骨的力量疯狂汇聚!
猛犸头颅变得更加凝实,空洞眼框中的幽蓝魂火燃烧的更加狂暴!
他张开由寒冰和风暴构成的巨口,发出一声无声却震彻灵魂的咆哮!
目标,直指天空中的林墨!
一股足以冻结灵魂、撕裂大地的恐怖寒冰之力,在猛犸虚影的口中疯狂凝聚,就连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冻结!
神战,一触即发!
林墨悬浮于空,面对犸托斯神力凝聚的恐怖一击,他那双深邃的龙瞳中,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、近乎于……无聊的情绪波动?
仿佛只是在看一场乏味的表演。
他依旧没有摆出任何战斗姿态,只是那道自龙颈流淌至尾部的灵光长纹,似乎比之前明亮了那么一丝。
然而,在那道猛犸虚影后方,真正的犸托斯却已肝胆俱裂!
林墨平静到近乎漠然的姿态、无声无息的手段、笼罩战场的,连时间似乎都能迟滞的诡异“重量”……无不昭示着一个简单而残酷的真相:
那是远超他想象的恐怖存在!
这绝非他能轻易战胜,甚至不是他能全身而退的对手!
犸托斯,这个依靠信仰和恐惧维系力量的洛阿,其本能就是趋利避害。
他必须逃!立刻!马上!
他想立刻切断与哈穆尔的联系,让这具投影自爆或消散,哪怕损失部分力量,也要保住内核自我!
然而,林墨深邃的龙瞳中,那丝极淡的“无聊”情绪悄然隐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……玩味。
就在犸托斯凝聚的寒冰吐息即将喷薄而出,也即将是他借此反冲断开连接的瞬间——
林墨开口了。
他的声音并非震耳欲聋的龙吼,而是象是直接在所有具备灵智的生物灵魂深处响起,清淅、平和,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……慵懒,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神明伟力:
“犸托斯。”
仅仅一个名字的呼唤,却如同无形的枷锁,让天空中那狂暴翻涌的猛犸冰颅虚影猛地一滞!
凝聚的寒冰吐息硬生生卡在口中,幽蓝魂火剧烈跳动,充满了被强行打断的愤怒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。
“汝可愿降?”林墨的声音依旧平静,象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。
投降?他,猛犸洛阿犸托斯,向一头来历不明的龙投降?荒谬!但……这或许是唯一的生路?
生存的本能瞬间压倒了神性的尊严。
只要能活命,暂时的屈辱又算什么?
他立刻在心中疯狂权衡:以他的身份,即便投降,对方也必然需要他的力量来统御信徒,说不定还能获得更强存在的庇护……
犸托斯虚影的魂火急促闪铄,一个卑微的念头瞬间成形,带着赤裸裸的讨好与急迫,化为意念传递:
“尊……尊驾!我……我愿献上我的卫队!下面这一千名最精锐的战士!他们的灵魂,他们的血肉,尽归尊驾!只求……只求您允许我带着……不,只有我!继续伺奉左右!”
他的意念指向下方被恐惧冻结的犸托斯卫队,如同献祭羔羊以求苟活。
整个战场陷入死寂。
伊塔尔克的残兵、霜吼战士、甚至哈穆尔,都被这洛阿神明突如其来的、赤裸裸的背叛所震撼。
献祭自己的卫队?献祭最忠诚的信徒?
哈穆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,比犸托斯的极寒吐息更甚!
他手臂上那用来献祭神明的伤口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再次撕裂,滚烫的鲜血再次汩汩流出。
他献祭生命、献祭尊严召唤来的神明,此刻竟在摇尾乞怜,甚至毫不尤豫地将最忠诚的、以他之名而战的卫士当作求生的祭品!
这比任何异神的攻击都更彻底地摧毁了哈穆尔的信仰根基。
“当啷!”
仪式匕首从他手中滑落,砸在岩石上。
像征着与神明连接的符文光芒瞬间黯淡如风中残烛,只馀下冰冷的绝望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荒谬感。
林墨的目光,甚至未曾瞥向下方颤斗的卫队。
那深邃的龙瞳依旧锁定着犸托斯的虚影,仿佛对方提出的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笑话。
“很好。”林墨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,带着一丝慵懒,却让犸托斯魂火中的希望骤然一涨。
然而,下一句,却将其瞬间打入绝望的冰窟:
“汝做出了选择。”
选择?什么选择?献上卫队的选择?还是……选择反抗?
他是同意了吗?犸托斯的思维瞬间凝固。
他献上了最珍贵的祭品,甚至表达了臣服之意,为何对方的态度没有丝毫松动?
那平静话语下的冰冷意味,甚至比之前更甚!
他感觉到一种彻底的、无法逾越的鸿沟——对方根本不屑于接受他的“伺奉”!
他却不知道,如果没有选择抛弃信徒,而是表现的更有骨气的话,林墨说不定真能接受他的投降。
但现在已经晚了。
那句“汝做出了选择”,宣告了他的结局——他之前的挣扎和献媚,在对方眼中不过尘埃扰动。
一股被彻底无视、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巨大羞辱感,混合着对“献祭后依然无法活命”的终极恐惧,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注满了犸托斯的意识内核。
他误解了林墨的意思,认为对方要的根本不是卫队,也不是他的臣服!对方要的……是他的一切!
是要彻底抹除他的存在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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投降?献祭?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妄想!
绝望瞬间点燃了他心中最后的理性!
既然卑微求存无望,那就玉石俱焚!
他是洛阿!
是统御寒冰与巨力的神明!岂能如蝼蚁般被无声碾碎?!
希望破灭,唯有死中求活!
“吼嗷嗷嗷——!!!”
天空中的犸托斯虚影爆发出震碎灵魂的狂怒咆哮!
幽蓝的魂火不再是跳动,而是彻底化作焚天的怨毒烈焰!
被卡住的寒冰吐息非但没有消散,反而在极致的愤怒下,融合了犸托斯近乎燃烧本源的力量,化作一道直径超过十米、散发着绝对零度气息的极寒湮灭洪流!
这不再是攻击,而是他孤注一掷的毁灭呐喊!
带着被彻底羞辱的狂怒和被逼至绝境的疯狂,朝着空中的林墨,以毁天灭地之势,轰然喷发!
“蝼蚁!你找死!”犸托斯疯狂的意志在虚影中咆哮。
面对这足以瞬间冰封万物、湮灭灵魂的恐怖洪流,林墨那慵懒的龙瞳中,终于掠过一丝……满意?
他等的就是这个!
没有惊天动地的咆哮,没有炫目的神光爆发。
林墨只是将另一只前爪,也轻轻抬了起来。
他体侧那道从龙颈流淌至尾部的灵光长纹,骤然亮起!
“散。”
一个简单到极致的音节,从林墨口中吐出。
没有对抗,没有抵消。
那道毁天灭地的极寒湮灭洪流,在距离林墨尚有百米之遥时,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、无法理解的“墙”。
从最前端开始,那道吐息无声无息而又迅速地分解,消散!
不是被击溃,而是仿佛被否定了存在的根基!
“不……不可能!!!”犸托斯虚影中的意志发出绝望到扭曲的尖啸,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。
他燃烧本源的一击,竟然被如此轻描淡写地……抹除了?!
然而,林墨的动作并未停止。
在灵光长纹璀灿的光芒中,林墨伸出爪子,轻轻地一摘。
动作优雅,流畅,不带一丝烟火气。
仿佛不是在进行生死搏杀,而是在自家花园里,摘取一枚熟透的果子。
“嗡……”
一声奇异的的轻鸣响起。
犸托斯那巨大的投影,剧烈地扭曲、波动起来。
构成投影的神力、意志、信仰……被一股无法抗拒的、更高层次的力量强行剥离、抽取!
“啊——!我的……本源!!”犸托斯发出了凄厉到灵魂深处的惨嚎。
那不再是愤怒,而是最纯粹的、面临彻底消亡的恐惧。
一点极其微小、却蕴含着最纯粹生命气息的翠绿色光芒,被硬生生地剥离了出来!
那光芒微小如尘埃,只有米粒大小,却散发着纯粹的生命原力气息。
它挣扎著,仿佛有灵性般想要逃走。
这正是犸托斯作为洛阿——生命领域的最弱小成员——最精华的力量本源。
也是因为有了它,他才能在凡间陨落后,于暗影界中重塑形体,伺机归来。。
林墨满意地点点头。
随爪一挥,将这块碎片送回瑟拉肯。
天空中,犸托斯的神力投影发出绝望的尖啸,最终溃散成漫天冰晶,随风消逝。
神战,结束。
林墨依旧悬浮在空中,姿态优雅,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他低头,平静地看了一眼下方陷入死寂、如同石化般的战场。
无论是伊塔尔克还是霜吼的士兵,都张大了嘴,眼神空洞,大脑一片空白,无法理解刚刚发生的一切。
哈穆尔仍呆坐原地。
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极致的恐惧与信仰崩塌的呆滞之中,如同被抽走灵魂的木偶。
林墨的目光在影翼身上停留了一瞬。
蓝鳞的始祖龙圣武士立刻低垂头颅,龙躯因激动和敬畏而微微颤斗。
没有再多言,林墨那修长的黑色龙躯在空中轻轻一摆,如同融入水墨画中的一笔,无声无息地淡化、消失。
笼罩战场的凝滞感也随之消散。
风,重新呼啸。雪,继续飘落。
“咚!”
一个霜吼战士手中的战斧脱手掉落,沉重的金属砸在冻土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这突兀的声响在死寂中尤为刺耳,却未能惊醒身边任何一位战友。
然而,在战场的另一端,伊塔尔克的残兵们却被这一声响惊醒。
他们茫然地环顾四周,目光扫过倒毙的霜吼敌人以及满地狼借的战场痕迹。
一种巨大到近乎虚幻的、劫后馀生的空白感攫住了他们。
没有欢呼,没有呐喊,甚至没有力气去确认同伴的生死。
许多人只是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武器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,身体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斗。
这是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后的自然生理反应。
最初,是几声压抑不住的低泣和不成调的呜咽在风中散开,混杂着零星的、带着哽咽的呼唤:“辉烬……之龙……”“守焰者……”
这声音脆弱、杂乱,不成体系。
紧接着,一个嘶哑却异常坚定的声音猛地拔高,压过了低泣——
那是一位身负重伤、勉强支撑着跪倒的牧师。
他染血的双手死死按在胸前,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开篇:“守焰者,辉烬之龙啊!”
这声音象是一粒火星,瞬间点燃了引线!
“吾等今日得见神之威能,蒙受神之恩典!”
这不是平时祈祷时惯用的词,但没有比这更应景的话语了。
更多沙哑、颤斗的声音开始应和,仍然参差不齐。
“吾等以虔诚之心,献上誓言!”西耶的声音添加其中,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力。
这一次,应和的声音明显增多、增强,信念开始汇聚。
“愿为弱者之盾,持光明破暗!”合声变得清淅、有力,如同涓涓细流导入江河。
“以秩序为骨,以战意为刃!”声音更加洪亮,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,敲击在染血的冻土上。
“求知若渴,传道不息!”此刻,几乎所有残存的伊塔尔克人,无论战士还是伤员,都挣扎着跪伏在地,声嘶力竭地吼出这句誓言,声音彻底融为一体!
“愿您的意志行于大地,如焰不熄,如影随形——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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