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家坡的山体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地底巨兽狠狠撞了一下腰。
那沉闷到极致，几乎要将人五脏六腑都震碎的巨响，还在山谷间疯狂回荡。
滚滚的浓烟混合着岩石粉尘，从那个被彻底掩埋的豁口冲天而起，在夜空中形成了一道丑陋而巨大的黑色墓碑。
火光与巨响过后，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比炮击时更加诡异、更加令人窒息的寂静。
山下的独立团战士们，有一个算一个，全都张着嘴，呆呆地望着山腰上那个区域。
在后方阵地上观战的七七二团官兵们，更是集体失语。
独立团前沿指挥所里，赵刚呆呆地看着无人机屏幕上那个被彻底从物理层面抹除的区域，手里的铅笔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，滚到了角落。
这位燕京大学的高材生，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，只剩下无数混乱的词汇在打转。
战争……是这样的吗？
李云龙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，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，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。
呆滞地看着屏幕，又机械地扭过头，用看怪物的眼神，死死地盯着身旁一脸平静的凌天。
过了足足十几秒。
李云龙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干涩的、充满了极致震撼与荒谬感的音节。
“他……他娘的……”
“这是……意大利炮？”
凌天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，在平板电脑上操作着，将无人机的镜头进一步拉近，同时切换到了一个赵刚和李云龙从未见过的模式。
屏幕的色调瞬间改变，原本的黑白热成像画面上，叠加了一层层复杂的绿色数据流。
在原指挥部的废墟区域，代表高温的红色信号依旧强烈，但代表生命体征的波动信号，己经彻底归零。
一片死寂。
凌天抬起头，用如同宣读判决书般的冷静语调，向两人报告。
“确认，目标指挥部己从物理层面被清除。”
“山崎治平及其参谋部，无生还可能。”
这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话，终于将李云龙从石化状态中敲醒。
山崎，死了？
就这么……没了？
连同他那个坚固的指挥部，一起被埋进了山里？
李云龙的脑子嗡的一声，感觉自己过去打的所有仗，都像是一群拿着木棍石头的孩子在过家家。
而今天，凌天给他看了一眼，什么叫作成年人的战争。
他猛地转过身，一把抓住凌天的胳膊，那双瞪圆的眼睛里，亮起了饿狼般的贪婪光芒！
“凌老弟！我的亲老弟！”
李云龙的口水都快喷出来了，声音兴奋。
“这个……叫西十火的玩意儿，还有多少？给咱独立团先来个一百……不，两百具怎么样？！”
凌天看着他那副恨不得把家底都掏空的财迷样，忍不住笑了笑，回答。
“李团长，别急。只要我们能在根据地建立起自己的兵工厂，这东西，要多少有多少。”
“兵工厂……要多少有多少……”
李云龙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，眼睛里仿佛有两千瓦的灯泡在闪耀，亮得吓人。
他看到了一支用西十火武装到牙齿的军队，看到了成百上千门长了眼睛的迫击炮，这是一个他做梦都不敢想的未来！
与此同时，李家坡山顶。
幸存的日军士兵，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指挥部，在三道诡异的火龙攻击下，被瞬间吞噬、引爆、掩埋的恐怖景象。
他们精神的支柱，在这一刻被连根拔起，然后碾成了粉末。
指挥系统彻底瘫痪。
失去了所有军官的命令。
无线电里只有死寂的电流声。
这些平日里被武士道精神洗脑，自诩为帝国精锐的士兵，彻底崩溃了。
“天照大神啊！”
一名日军士兵扔掉手里的三八大盖，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在残破的阵地上手舞足蹈地乱跑，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尖叫。
“魔鬼！他们是魔鬼！”
另一名士兵蜷缩在弹坑里，双手抱头，身体筛糠般抖动着，裤裆里流出腥臊的液体。
一名经历过数次血战、胸口还挂着勋章的军曹，此刻正跪在地上，对着天空不断磕头，嘴里反复念叨着家乡母亲的名字。
他的信仰，在刚才那神罚般的一击面前，被证明是一个天大的笑话。
他不想为天皇“玉碎”了，他只想回家。
无人机的镜头冷静地扫过这片人间地狱。
它掠过一片被炸得焦黑的废墟，镜头微微一顿，锁定了一抹在尘土中闪烁的金属反光。
那是山崎治平的那把佐官指挥刀。
刀柄在殉爆的高温中己经熔化变形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形态。
精钢锻造的刀身，也布满了裂纹，失去了所有光泽。
就在这时，一块在爆炸中被掀上天，此刻才终于落下的巨石，“轰”的一声砸了下来。
“当啷！”
一声最后的哀鸣。
那把象征着“荣耀”的指挥刀，被毫无悬念地压成了废铁。
指挥所里，李云龙看着这一幕，深吸一口气，从那种对未来武器的狂热幻想中挣脱出来。
眼中的贪婪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战地指挥官的、冰冷而残酷的杀意。
蛇头己死，现在，是时候享用蛇身了。
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步话机，切换到全团的通讯频道。
声音通过电波，清晰地传到了山下每一个潜伏阵地，每一个正等待着命令的战士的耳朵里。
那声音不再是平日里的咋咋呼呼，而是带着掌控一切的冰冷与决绝。
“张大彪！你的一营呢？”
正在一营前沿阵地上，同样被刚才的爆炸震得七荤八素的张大彪，听到耳机里传来团长的声音，一个激灵站首了身体。
“到！团长！一营全体准备完毕！”
李云龙的声音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战意。
“山崎的老巢己经被老子端了！山顶上的小鬼子现在就是一群没头的苍蝇！”
“现在，轮到咱们开席了！”
“传我命令！总攻开始！”
“老子不要俘虏！给老子冲上去！把剩下的小鬼子，给老子一干二净地包了饺子！”
“让程瞎子和他那帮弟兄们好好看看！咱独立团的牙口，到底有多硬！”
张大彪听完命令，只感觉一股热血涌上头顶！
脸上露出了一个凶狠到极点的笑容，猛地将头上的军帽狠狠扯下来，往地上一摔！
“弟兄们！”
张大彪抽出腰间那口陪伴了他多年的大刀，刀锋在远处火光的映照下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。
他用尽全身力气，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。
“团长下令，吃肉了！”
“为了七七二团牺牲的弟兄们！”
“给老子——冲啊！”
话音未落，他第一个从战壕里跃出，像一头出笼的猛虎，朝着漆黑的山顶冲去。
“嘀嘀哒——嘀嘀哒——”
下一秒，充满了无尽杀伐之意的冲锋号，响彻了整个李家坡的夜空！
山坡下，无数潜伏的黑影猛地从战壕里、从掩体后、从岩石缝中站了起来！
成百上千名憋了一肚子火的独立团战士，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，发出震天的喊杀声，义无反顾地向着那片混乱的山顶席卷而去！
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，只有复仇的火焰和即将饱餐一顿的兴奋！
真正的清剿，开始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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