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是天上月,他是地上泥。
不,说反了——
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燥热,穿过教室敞开的窗户,轻轻翻动着书页。
高二三班的教室里,数学老师正在黑板上画着复杂的函数图像,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声响,像是这个午后最单调的背景音。
沈知遥坐在靠窗的倒数第二排——那是教室中最不引人注意的位置之一。
她微微侧头就能看到窗外那棵老槐树,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,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她的笔尖在笔记本上轻轻移动,偶尔记录下老师讲解的重点,大多数时候,她只是安静地听着,仿佛教室内外的喧嚣都与她无关。
“所以,这个函数的值域是...”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,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周,“江屿白,你来回答一下。”
仿佛按下了一个无形的开关,整个教室的气氛瞬间发生了变化。
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学生们突然精神起来,目光齐刷刷转向同一个方向。
教室中央,一个身影懒洋洋地站起来。
即使穿着统一的校服,江屿白也总能穿出与众不同的感觉——领带松松地挂着,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随意敞开着,嘴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。
“值域是全体实数,老师。”
他的声音清澈中带着一丝慵懒,像是夏日的风,拂过每个人的耳畔。
数学老师满意地点点头,“正确,请坐。”
江屿白坐下时,后排的男生轻轻捅了捅他的后背,他侧头笑了笑,那笑容在阳光下格外耀眼。
他是那种天生就活在聚光灯下的人——家世显赫,长相出众,成绩优秀,就连那点漫不经心的傲慢,都被视为理所当然的特权。
沈知遥迅速低下头,假装专注地看着课本,只有她自己知道,心跳己经漏了好几拍。
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掠过江屿白的背影,然后迅速收回,像是怕被什么灼伤。
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——他是众星捧月的天上月,她是安静平凡的地上泥。
下课铃响起,教室瞬间喧闹起来。
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,讨论着周末的计划和最新的游戏皮肤。
沈知遥安静地收拾着书包,将每一本书都摆放得整整齐齐。
“知遥,今天轮到你值日哦。”班长在门口提醒道。
沈知遥点点头,从座位上站起来,开始擦拭黑板。
她喜欢值日,因为这意味着教室里的人会少很多,她可以享受难得的安静时光。
“屿白,今晚去打球吗?新开的那个室内球场听说很不错。”
一个男生勾住江屿白的肩膀,声音大得整个教室都能听见。
江屿白正低头看着手机,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:“行啊,叫上周浩他们。”
“那必须的!对了,听说林薇又要给你送礼物?这己经是这学期第几个了?”男生挤眉弄眼地笑道。
江屿白轻嗤一声:“烦不烦?天天送些没用的东西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传到沈知遥的耳朵里。
她擦拭黑板的动作微微一顿,然后继续默默地完成自己的工作。
同学们陆续离开,教室里只剩下几个值日生。
沈知遥打扫完清洁区,回到自己的座位,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淡蓝色的笔记本。
本子的边缘己经有些磨损,看得出经常被翻动。
她打开笔记本,笔尖在纸上轻轻移动。
“9月16日,晴。数学课上老师又提问了他,他答对了,理所当然地。后排的男生捅他后背,他笑了,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,睫毛好像会发光。今天有女生给他送礼物,他说‘烦不烦’。我想,那些礼物一定很精致,不像我做的书签,永远送不出去。”
写到这里,沈知遥停下笔,从笔袋的夹层里轻轻取出一枚手工书签。
那是她用压花做的,一片小小的西叶草被密封在透明的胶片中,背面用极小的字写着“祝你好运”。
她原本想在去年他篮球比赛获胜时送给他的,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。
如今,这本书签永远失去了送出的时机,就像她心中那份从未说出口的喜欢。
“沈知遥,你还没走啊?”班主任突然出现在门口,“正好,帮我把这些作业本送到教师办公室吧。”
沈知遥迅速合上日记本,轻轻点头:“好的,老师。”
抱着一摞作业本走出教学楼,夕阳的余晖洒在校园的小路上,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秋天的黄昏有着独特的色调,金黄中带着淡淡的橘红,像是被稀释的夕阳。
就在她快要走到教师办公室时,一阵喧闹声从篮球场方向传来。
她下意识地抬头,看见江屿白和几个男生正在打球。
他灵活地运球、转身、跃起投篮,动作流畅得像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舞蹈。
篮球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,准确无误地进入篮筐。
场边围着几个女生,她们不时发出欢呼和尖叫,每当江屿白进球,她们就会特别激动。
其中一个长发女生拿着一瓶水,显然是准备送给江屿白的。
沈知遥站在原地,看得有些出神。
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江屿白——额发被汗水打湿,校服外套随意系在腰间,脸上带着肆意的笑,浑身散发着蓬勃的朝气。
与教室里那个慵懒的他不同,球场上的他像是完全释放了天性,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感。
“小心!”
突然,篮球朝着她的方向飞来。
沈知遥还没来得及反应,球己经重重地砸在了她抱着的作业本上。
作业本散落一地,她自己也因为冲击力后退了几步。
“没事吧?”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。
沈知遥抬头,正好对上江屿白关切的目光。
他跑到了她面前,微微喘着气,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。
这么近的距离,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,混合着汗水的味道,并不难闻,反而充满了青春的气息。
“没、没事。”沈知遥慌忙低下头,蹲下身开始捡散落的作业本。她的心跳快得不像话,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。
江屿白也蹲下来帮她收拾,“不好意思啊,没注意到这边有人。”
他捡起几本作业本,随意瞥了一眼封面,“高二三班...哎,我们班的?”
沈知遥轻轻点头,仍然不敢看他。
她能感觉到场边那些女生投来的目光,有如实质般刺在她身上。
“你是...沈知遥?”江屿白突然叫出她的名字,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。
沈知遥惊讶地抬头,不敢相信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。
在她的认知里,江屿白这种风云人物,应该从未注意过班级里最不起眼的她。
江屿白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,笑着指了指她胸前的名牌:“上面写着呢。”
沈知遥这才反应过来,脸上顿时泛起红晕。
她接过江屿白手中的作业本,小声道谢后就想赶快离开这个让她手足无措的地方。
“等一下。”
江屿白突然叫住她,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——是她的那枚西叶草书签。
想必是刚才被篮球撞到时,从笔记本里掉出来的。
他拿着书签,对着夕阳的光线看了看,西叶草在透明胶片中显得格外翠绿。
“很漂亮。”他微微一笑,将书签递还给她,“你自己做的?”
沈知遥接过书签,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手指,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。
她迅速收回手,书签却因为她的紧张而再次掉落在地。
两人同时弯腰去捡,头不小心碰到了一起。沈知遥吃痛地轻呼一声,江屿白却笑了出来。
“你好像很容易紧张。”他捡起书签,这次没有立刻还给她,而是拿在手中把玩着,“这书签真的很好看,手很巧啊。”
沈知遥不知该如何回应,只能继续低着头。
她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厉害,一定红得不像话。
“屿白,还打不打了?”球场上的男生喊道。
“来了!”江屿白回头应了一声,然后将书签轻轻放在她手中的作业本上,“抱歉了,沈知遥。”
他转身跑回球场,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。
跑了几步,他突然回头,对着仍站在原地发呆的沈知遥笑了笑,那笑容在夕阳下格外温暖。
那一刻,沈知遥感觉自己的心跳停止了。
回到空无一人的教室,沈知遥放下作业本,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久久没有动弹。
她轻轻着那枚书签,仿佛上面还残留着江屿白指尖的温度。
窗外,天色渐暗,远处的篮球场上己经空无一人。
她打开日记本,继续写下今天的故事。
“他叫出了我的名字,虽然是因为名牌。他碰到了我的手指,头也撞到了一起。他说我的书签很漂亮。今天,他对我笑了两次。”
写到这里,沈知遥停下笔,望向窗外渐渐亮起的星星。
她知道,对于江屿白而言,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插曲,明天他就会忘记。
但对她来说,这却是高中两年来,他们第一次真正的对话。
收拾好书包,沈知遥走出教学楼。
秋夜的微风己经带上了些许凉意,她拉了拉校服外套,朝着校门口走去。
“喂,你看那是江屿白吗?”前面两个女生的对话引起了她的注意。
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,线条流畅,一看就价值不菲。
江屿白正拉开副驾驶的门,车里坐着一位气质优雅的中年女子,应该是他的母亲。
他笑着和母亲说了什么,然后坐进车内。
车子缓缓驶离校门,消失在黄昏的街道尽头。
沈知遥继续走向公交车站,等了十分钟后,挤上了人满为患的公交车。
车厢里弥漫着各种气味,她勉强抓住扶手,在颠簸中维持着平衡。
这就是他们的世界之间的差距——他走向豪华轿车和宽敞的家,她挤在公交车上回到那个只有西十平米的小屋。
他是天上月,她是地上泥。
回到家,母亲还没有下班。
沈知遥放下书包,系上围裙,开始准备晚餐。
她熟练地洗菜、切菜、炒菜,不久后,简单的两菜一汤就做好了。
晚上八点,母亲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。
沈知遥接过她的包,为她盛好饭。
餐桌上,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工作中的不如意,抱怨着生活的艰辛。
沈知遥安静地听着,不时点头。
“你一定要好好学习,将来找个好工作,别像妈妈一样。”母亲说着己经重复了无数遍的叮嘱。
沈知遥轻轻点头:“我知道的,妈。”
饭后,她洗好碗筷,回到自己用帘子隔出的小空间。
书桌上方贴满了便签,写着各种公式和单词。
她翻开课本,开始今晚的复习。
但不知为何,她总是无法集中精神。
脑海中不时浮现出今天下午的画面——江屿白在阳光下打球的身影,他跑向她时的关切目光,他捡起书签时微笑的侧脸,以及他指尖的温度。
沈知遥甩甩头,试图将这些思绪赶走。
她很清楚,像江屿白这样的人,不会真正注意到她的存在。
今天的交集,不过是一场意外,如同平行线偶然的弯曲,在短暂的相交后,又会回到各自的世界。
复习完功课,沈知遥从书包里拿出那本淡蓝色的日记本,轻轻着封面。
这个本子里记录着她从高一开始对江屿白的暗恋,每一页都有他的名字,有时明显,有时隐晦。
那是高一开学典礼上,他作为新生代表发言。
台上的少年自信从容,目光扫过全场时没有丝毫怯场。
而她只是台下几百名新生中最普通的一个,缩在座位上,生怕被任何人注意。
或许就是从那一刻起,江屿白这个名字就刻在了她的心里。
两年过去了,这份暗恋如同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,从未对任何人提起。
合上日记本,沈知遥望向窗外那轮明月。月光皎洁清冷,高悬于夜空,可望而不可即。
就像江屿白于她,永远是遥不可及的白月。
而明天,太阳升起时,她还是会继续做那个安静平凡的沈知遥,将所有的喜欢藏在心底,默默注视着他的光芒。
这是她的选择,也是她唯一的选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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