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，隔夜的露水凝结在路灯的漆面上，象是一只只瞌睡的眼睛。
由异色鹅卵石铺成的小径，一直延伸至别墅的大门前。
米勒先生的宅邸是典型的维多利亚风格建筑，雕花木窗与灰青色的外墙，带着一丝神秘的冷冽光泽。
体面、奢华、不失典雅，莫兰觉得如果自己能活到退休的那一天，大概也会购置一套这样的房产。
爱德华翻看着手里的委托文档：
“根据以利亚老师提供的信息，米勒先生没有出席两周前的慈善酒会，囤积的货单也没有处理。
他原本应该和米勒夫人，以及儿子保罗同住在这里，但上次派人来过后，发现他们都不在家。”
莫兰暂时没有闻到什么血腥的味道，他走上台阶，敲了敲门，除了风吹动挂在门口的风铃，没有任何回应。
“我看我们可以回去了吧，反正不在家，总不能”
伊芙琳话还没说完，莫兰的红色触手就已经伸出，沿着门框滑动，瞬间发力，将铜制把手拧歪，在门板上留下一道深长的划痕。
门开了。
爱德华看着摊手的莫兰，叹了口气：“既然如此，我们先进去吧。无论他们是不是自愿消失，多少都会留下些线索。”
迎面的是一股封尘的霉味，门廊间挂着几幅河畔风景油画，角落壁炉里还堆积着没有点燃过的柴薪。
只是越往里走，莫兰和伊芙琳都不禁皱起眉头，捏着鼻子。
“怎么了？”爱德华看着动作同步的二人。
“腐烂的尸臭味”伊芙琳的红瞳挤成一条缝隙。
走进客厅，餐桌上的陈设几乎还保留着屋主的优雅品味，银质餐具、花纹瓷盘、彩色高脚杯。
当然，还有飞舞的苍蝇、腐烂的食物，和米勒夫妇两颗微微倾斜的狰狞的头颅。
皮肤蜡黄，眼框干涸，嘴角咧到耳垂。
“不会吧”
莫兰觉得这种既视感，非常熟悉。
这不就是自己和马尔科去约翰家里发现的场景吗？
爱德华也皱起眉头，用手帕捂住鼻子，发出沉闷的声音：“人是找到了，但究竟是谁做的？”
“也许是保罗做的，被恶魔附身失控的孩子杀掉父母，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。”莫兰平淡地说道。
“所以，咳咳，保罗去哪了？”伊芙琳愁眉苦脸地问道。
莫兰走上前，忍着恶臭，用桌上的餐刀挑开一块腐肉的缺口，扫开几只米色的蛆虫：
“腐烂的程度不止一两天了，很可能是上周就死去了。”
莫兰朝着里屋走去，即使是自己踩出的轻微脚步声，此时都显得格外诡异瘆人。
几人很快找到了小保罗的房间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和客厅一样的装饰产物，排列整齐的圣母画象。
花环、烛台、十字架、拉斐尔投下的“慈祥”目光，一想到保罗每天都在这种氛围下生活、入睡，连在圣礼拜堂工作的莫兰都觉得有些窒息。
“莫兰，你来看看这个。”
身后的爱德华从书桌上的一排皮革笔记本中，抽出一本，摊开在桌面。
“泪水是圣母的祝福，伤口是她慈悲的亲吻，若吾沉沦，敬求乳白的羽翼将吾怀抱”
莫兰简单扫了一眼这些稚嫩的钢笔字迹，就知道了这是圣母教教义的部分内容。
“上面还有日期，最新的一页停留在上周。
看上去，是小保罗每天都会抄写圣母教的内容，已经写了很多本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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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德华放下本子，环视四周：“这也是圣母教所要求的吗？每天抄写？”
“不这只是部分信徒会做的事情，已经算是比较守旧的准则了，看起来米勒夫妇是很传统的信徒。”
莫兰已经开始脑补，一个在宗教观念严苛的教育环境下，压抑成长的男孩，日益崩溃，最终被恶魔趁虚而入的悲惨故事了。
卧室交给爱德华，伊芙琳不情愿地负责厨房和盥洗室，莫兰则走上了二楼的书房。
二楼的空气比一楼要干燥许多，走廊处的玻璃柜还放置着几个空的红酒瓶作为装饰。
书房里还残存着油墨的气味，书架环绕三面，大多已经落满了灰尘，甚至有些泛黄。
莫兰轻咳了一声，小红和小蓝迅速从袖口里钻了出来。
独处一室的时候，它们还是忍不住跑出来自由活动。
小红缠绕在莫兰的肩头，乖巧地趴着，小蓝则使劲往前摆动着，想要拉着莫兰往书架的方向走去。
书房的第一印象就是壮观，密集排布的书籍堪比宽窄不一的墙砖。
莫兰扫视一圈，种类很繁杂，除了诸如《红酒工业化酿造指南》这样的专业书籍，大多都是和教会、天使有关的。
“《圣母与花坛》《第七颂歌集》《天使呢喃》”
莫兰随意地翻动着，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。
这时候，小红开始在书架上四处嗅着，然后停在了一边，扭头拍了拍莫兰的骼膊。
“怎么了？”
小红的头靠近一本黑色的古籍，用吸盘将书脊吸住，递给了莫兰。
此时的莫兰也在小红的暗示下，察觉了异样。
血迹，极其细微的血迹，如果不是这么靠近，根本闻不出来。
莫兰握住黑书，那是一本漆黑皮革包裹的古籍，书脊用烫金的艺术字体写着《死亡之诗》。
书的封面，如莫兰所预料的那样，画着死亡女神，沙利叶的画象。
月夜的天使，手握黑夜、月亮、星辰的权柄。她身穿深蓝色的长裙，长发如瀑流垂落，怀中轻抱着一轮银月。双眸如同闪耀的孤星，黑色的封面背景，就象是随时要将她吞没在夜色之中。
莫兰翻开书页，却被吓了一跳。
除了晦涩的祷言与传说故事，书中字里行间的留白处，全都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钢笔字迹。
这种稚嫩的笔迹，显然是保罗留下来的。
有的书页的下沿，还残留着一点血渍，这就是气味的来源。
这些笔迹，都是保罗针对书中内容的注解，他书写的十分详尽，甚至可以用热情来形容。
这和在卧室发现的那种机械式的誊抄，截然不同。
所以比起圣母教，保罗其实对死亡女神的故事更感兴趣？
这倒是很让莫兰意外，据他所知，信仰沙利叶的信徒很少，且大多都是极端异教徒，又或者是极其消极、渴望死亡的人。
就在这时，小蓝似乎也嗅到了那股血迹，开始变得异常躁动。
它拼命地摇摆，四处乱撞，让莫兰都难以维持平衡。
“小蓝！停下来，不要胡闹了！”
然而它根本不理会莫兰的呵斥，疯狂甩动，直接撞到了面前的书架。
莫兰侧身闪避，同时小红也出手支撑着半塌的架子，不少书籍掉落，砸在莫兰身上，好在没有什么大碍。
莫兰从书堆里爬起来，刚要咒骂，竟看见小蓝张着吸盘，将那本《死亡之诗》一点点扭曲，吞进了体内。
肉体一胀一缩，象是巨蟒消化了猎物一般，凹了下去，书籍也消失不见。
莫兰幽怨地，一把握住了小蓝：“能吃吗你就吃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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