萨莎叠好外套，整齐地放在客厅的柜台上，依次向几人礼貌问好。
在莫兰看来，少女是那种典型的，有家教有礼貌的乖巧学院派。
姿态端正，举止小心，当然也透着在陌生人面前的拘谨局促，和在老父亲面前的叛逆。
以利亚则表示，上次就提到过想让萨莎和大家见一面，所以这次才专门选在了爱德华家里。
爱德华礼貌地将萨莎安置在餐桌的中间，少女则并拢双膝，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了，象极了莫兰上辈子去陌生亲戚家里拜年吃饭一样。
按理来说，萨莎16岁的年纪已经可以喝酒了，但考虑到老父亲兼上司在场，爱德华还是将雪利酒换成了柠檬水
“谢谢叔叔。”萨莎礼貌地双手接过，小口地抿着。
莫兰看着爱德华被叫“叔叔”的窘迫模样，不禁笑出了声。
伊芙琳倒是很新奇地打量着萨莎，直勾勾的盯着，弄得女孩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没有想到啊以利亚，你的宝贝女儿长得这么漂亮，和你比起来差别还挺大，我看这气质，多半应该是随她妈妈了吧。”
话音落下，餐桌上的笑脸微微一僵。
萨莎握着玻璃杯的手指顿了顿，眼神下意识地飘向父亲，又迅速收回。
以利亚只是淡淡一笑：“是是随了母亲。”
莫兰也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有趣的内容，赶紧岔开话题：“我说以利亚，什么样的驱魔人，会带着自己女儿来见同事啊？”
以利亚端起酒杯，轻声解释：“因为我听说爱德华对炼金术颇有研究，想到萨莎或许会感兴趣。
她现在就在炼金工坊与齿轮学院上学，学习炼金术的基础课程。”
不愧是以利亚，这样的学习机会可是相当珍贵。
爱德华咳嗽了一声，谦虚地摆摆手：“我也只是以前研究得比较多，那时候还在秘银委员会，属于迫不得已。”
“真的吗，伯恩先生，您居然曾经在秘银委员会里上班吗？”萨莎有些激动，声音提高了许多。
“我的老师说，只有天赋和灵性水平都很高的天才，才能去委员会工作。”
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崇拜，握着餐叉的坐姿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些。
“其实还好，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。”
爱德华挠了挠脸，他其实也有些享受被年轻人崇拜的感觉。
萨莎关于炼金术的话匣子，一下子被打开，和大家逐渐熟络起来。
少女不停地吐槽着，那些所谓的“基础”课本，有多么晦涩难懂。
“明明我已经很努力地，背诵默写了很多符号和纹路，可是一到考试，那些熟悉的符号组合在一起，我就又不认识了，简直象是变成了另一种语言。”
听着他们的吐槽，莫兰不语，只是一味地吃饭。
锅里咕嘟作响的炖肉，带着胡椒和一丝红酒的香气。
切片的芦笋、洋葱、胡萝卜装饰在盘边，中间是刚出炉切开的冒着热气的肉馅派，酥脆的外壳，软嫩多汁的内馅。
莫兰随手撕下来一块松软的白面包，配上浓郁汤汁和火腿片，送入嘴中，满足地咀嚼。
他又偷偷拿走一小块肉馅派，放在桌下，汁水顺着触手滴落，小红也高兴地吃着。
小蓝则分到了一根脆甜的小胡萝卜，嘎吱嘎吱地从吸盘咬碎，一口吞下。
莫兰象是那种出门在外的父亲，有些狼狈地用餐巾给它们擦嘴。
爱德华放下刀叉，慢悠悠地说：“这是很正常的情况，炼金术士是一门极其复杂的学问。
有的人终其一生研究，也只是停留在初学者的水平，研究和实战是两回事。
况且，有的人天生灵性水平差，对于炼成阵的悟性也就相对弱一些。”
“啊，这样啊那我该不会也很差吧”萨莎有些失落地低下头。
以利亚抿了一口雪利酒，望向一旁的女儿：
“炼金术对于你现在的年纪来说，还是太复杂了，以后有的是机会练习。”
萨莎对于以利亚的评价，显然有些不服气：
“倒也没有那么复杂，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们展示一下。”
说着，她自顾自地端来一只盘子，用剩馀的酱汁在上面开始绘制各种符号。
没一会儿，在萨莎灵性的驱动下，那个盘子居然真的冒出了些许辉光。
爱德华看到后，也流露出了兴致。
“诶，好象有点问题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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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一刻，还没等萨莎出手阻止，一道绿色的光芒构筑起精巧的炼成阵。
只见旁边原本摆得好好的芝士蛋糕，噗的一声冒起泡泡，塌了下去。
一团黏糊糊的物质里，传出来“呱呱”的声响。
“我靠！”
众人一致地发出了惊呼，好几只手指大小的绿色小青蛙，扑腾着跳了出来，迅速地朝着桌子和地板扩散。
“哎呀！好恶心！”伊芙琳掀起裙角，直接释放出血荆棘，动作比在实战中还要快。
爱德华迅速抹除了炼成阵，避免增加小青蛙的数量。
在一阵闹心的呱呱声中，莫兰的触手和伊芙琳的血荆棘，迅速地控制了所有青蛙。
爱德华也重构了炼成阵，消除了青蛙的存在，手忙脚乱地结束了这场餐间闹剧。
可惜的是，芝士蛋糕也无法复原了，原本干净整齐的餐桌也搅得一团糟。
“唉，萨莎，你”以利亚有些无奈地摇摇头。
“对不起我白天的时候明明成功过，还以为”
萨莎有些委屈地，自行罚站在一旁，攥着衣角。
爱德华收拾完有些混乱的餐桌，笑着安慰萨莎：
“其实我反而觉得，萨莎非常有天赋。
这次的炼成阵失控，主要是因为环境因素，炼成阵本就是个多因素控制的精密仪式。
如果是灵性水平一般的人，哪怕是失控，也不可能制造出这么活泼的小青蛙。”
萨莎原本耷拉的肩膀顿时又挺直了，眼睛恢复了光亮，偷偷看了一眼无奈的以利亚，表情象是在说“专家都说我可以的”。
“不过。”爱德华的神色严肃了几分，“你或许以后能成为优秀的炼金术士，但是我劝你，不要去秘银委员会任职，哪怕他们伸出了橄榄枝。”
“为什么？他们不是很权威的炼金术组织吗？”萨莎有些疑惑。
“总之最好不要去，你的天赋，更适合做一个自由的炼金术士。
哪怕去驱魔协会，都比呆在秘银委员会要好。”
此话一出，几人面面相觑，莫兰努力憋着笑。
“额，那个，我不是那个意思，以利亚先生”爱德华苍白无力地解释着。
“没事，我懂你意思，医生。”以利亚微笑着点点头。
失去了美味的芝士蛋糕，众人也只好坐在沙发上，品味着爱德华新煮的红茶。
就象往常一样，以利亚总是会在聚餐中引出一个和驱魔有关的话题。
比如，那些失控的恶魔事件，到底是怎么发生的。
“按照常理来说，恶魔呆在地狱，天使呆在天堂，人类活在人间，才能维护平衡的关系。
事实上，恶魔的诞生是一种很奇妙的情况，它们可以出现在人间，但没有实质的行动权利，所以根据休战协议，没有理由驱逐那些还没伤人的恶魔。
正因如此，它们才会选择脆弱的人类进行附身、结合，满足欲望，又或是达成目的，来获得实体化的资格。”
一旁的萨莎也旁听着，她倒是第一次见父亲像老师一样，给其他人“上课”。
虽说自己一开始有些不情愿来，但久违地这样和大家一起吃饭，还是很让她高兴的。
“一般来说，恶魔事件的诞生，依赖三个条件。
一个人类的灵魂，一点超凡的因素或环境，比如灵性、礼器、仪式等等，当然最重要的还有”
说到这里，以利亚故意放缓了语气，看着三人，似乎想要从“学生”口中得到答案。
“一场悲剧。”
莫兰平静地说出了条件。
作为驱魔神父，他已经在太多人身上，看到了被附身前的悲剧与不幸。
“是的，悲剧，或者也可能是难以填补的欲望。
就象大家所说的那样，我们都逃不过八宗罪的折磨，只能谨慎小心地度过每一天。”
爱德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，伊芙丽则半眯着眼睛，有些快睡着了。
莫兰端着茶杯，用银匙轻轻搅拌，望着壁炉静静燃烧的火光。
在他看来，说是需要一场悲剧，都有些过头了。
人是很复杂的生物，先天环境、人际关系，甚至一个微不足道的巧合，都是可能影响结局的重要因素。
或许有时候，只需要足够糟糕的一天，就能彻底摧毁一个满怀希望的灵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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