朦胧雨幕中，两人并肩而行。
几乎是看到马尔科的第一眼，莫兰就明白了圣母院的用意。
这位新执事，手提公文包，表面擦得锃亮，头发也打理得十分整齐。
银色十字吊坠，在胸口闪闪发光。
如果不是那身没有半点褶皱的黑色神袍，莫兰只会当他是某个贵族或者精英阶层走出来的公子哥。
继续打量着对方，两人都默契地保持沉默。
莫兰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类人。
贵族出身，家境殷实，出于信仰在教会任职，靠人脉和沉甸甸的金镑打通渠道，任职书记或者诵经员这类相对轻松的文职工作。
如果继续向上镀金，就该轮到执事的职位了。
很难想象，要带上这样一个“理论派”去举行驱魔仪式。
哦，原来如此，怪不得要选小约翰家。
毕竟只是一次表演，供纨绔子弟参观已经足够了。
“额，你的包里，都带了什么？”莫兰率先开口找个话题。
“我带了驱魔工作所需要的工具，经书、圣水瓶、十字架等等，希望能协助您更好地完成这次工作。”
“哦挺好的。”
莫兰想到了自己以前独自驱魔的步骤流程。
第一，哄骗家属或者相关人员，表示驱魔是很危险的工作，让他们给自己提供单独的空间。
第二，装模作样地念诵圣经的内容，洒洒圣水。如果根本没有恶魔，到这一步就差不多可以收尾了。
第三，如果到了这一步就说明恶魔真的存在，那自己就用圣经敲晕对方，用触手束缚对方，猛灌圣水，直到恶魔现身。
当然，偶尔也会出现像赫曼神父那样，比较危险的情况，那时候就轮到驱魔人的莫兰登场了。
“我其实很明白您的顾虑，安德森神父。”
马尔科将黑伞朝着莫兰的方向微微倾斜。
“一个贵族出身的人，跑来当什么教会执事，肯定只是为了给家族的地位，谋取更多利益和脸面。
实话实说，我目前确实需要这份‘荣誉’。
但请您相信我，我是真心希望能做好这份工作，完成驱魔仪式。”
“你误会了，马尔科，即使你是为了家族而成为执事，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。
这是圣战后的社会规则，它既然存在，就说明是合理的。
就象是贵族给予教会的捐款，也是必不可少的。”
莫兰加快了行走的步伐，马尔科紧跟在身边。
“只是，人各有命，圣母院的执事也不算什么容易的工作。
或许以后，你就会明白这一点了。”
马尔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：“我明白了，谢谢您，安德森神父。”
“私下叫我莫兰就可以了，安德森是我老师的姓氏，我只是个孤儿。”
雨声渐渐沉寂下来。
走到约翰家的二层小别墅门口，收起雨伞，抖落雨水。
马尔科抬起手，叩响金属门板。
“您好，约翰先生，我们是”
身后的莫兰，拦住了马尔科，将他拉到台阶下方的位置。
“灯没有亮。”莫兰冷冷地说道。
马尔科疑惑地望去，一楼客厅的窗帘虚掩着，和二楼一样都是一片漆黑。
“或许夫妇和小约翰已经入睡了。”
“不，小约翰还有可能，但夫妇二人对于驱魔仪式很重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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况且，现在远远没有到入睡的时间，象他们这样的家庭，很忌讳过早地让屋子陷入黑暗。”
莫兰抓住马尔科的手臂，将他拦在身后，毕竟要是让公子哥出了意外，自己也不好交代。
他鼻翼一动，眯起眼睛：
“有一股淡淡血腥味，或许以后你就会熟悉这种味道的，执事。”
红色触手已经下意识，攀附在了手肘内侧，牢牢地吸附在手腕处。
它特有的吸盘，能够促进莫兰的肌肉组织和血管，达到前所未有的强度。
现在那只被教袍包裹的手臂，看上去没有区别，但力量已经足够捏断人的骨头。
“等会儿不管出什么事，你都不要进来。
这是命令，听懂了吗，马尔科？”
莫兰的语气不容拒绝。
马尔科点点头站在门口，咽了一口唾沫，默默从包里拿出了圣水瓶。
莫兰转动门把手，不需要钥匙，直接将其拧了下来。
轻轻推开门，果然，一股腥甜腐臭的气息，直冲鼻腔。
一旁的马尔科喉咙一紧，忍不住干呕起来。
很显然，今晚在约翰家上演的不是安慰作用的喜剧，而是一场出人意料的悲剧。
啪嗒。
火光跃起，莫兰打开了十字架打火机。
微弱的火苗抖动着，照出了客厅的轮廓。
原本典雅的棕色墙纸，现在布满了斑驳的血痕。
丝绒沙发上，横着一根断裂的骼膊，手指还僵硬地弯曲着。
淌出的血迹未干，正缓缓渗进地毯。
莫兰脚步很轻，踩过满地的血渍，发出轻微的沾粘声。
摇曳的火光，映在客厅的餐桌上。
映在，精致银盘之中，摆放的，约翰先生和约翰夫人的两个新鲜的头颅。
莫兰心中感到惋惜，圣礼拜堂为数不多的稳定经济来源，就这么惨死家中了。
二人的头颅并排而立，眼睛睁得很圆很大，几乎要鼓出来。
很显然，他们生前看到了某种恐怖场景，死亡将这一瞬的狰狞面容定格了下来。
这时候，天花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摩擦声，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低吼。
在二楼。
莫兰回过头看向门口，马尔科正死死攥着十字架，脸色苍白。
这不算什么可笑的场景，许多神职人员在教会的象牙塔里蒙蔽了双眼，甚至一生都未曾见过真正的恶魔力量。
莫兰抬手，食指轻轻点在唇边，示意他留在原地保持安静。
他伸手过去，拿走了马尔科递来的圣水瓶。
冷硬的轮廓，此刻就象是来自地狱的恶魔。
他一步一步，缓缓走上楼梯。
走廊阴暗，空气像凝固了一般。
尽头，小约翰卧室的房门紧闭，偶尔传出厚重而粗粝的喘息。
莫兰停在门前，耳朵贴在门上。
里面似乎是，某种啃食骨肉的声响，牙齿碾碎骨头的声音十分刺耳。
屋内的声响忽然止住，氛围变得压抑起来。
莫兰心脏骤然一紧，敏锐的他，整个人猛地闪开。
就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，门板被尖锐的利爪贯穿。
一只毛发蓬乱、黑漆漆的手臂，猛地探出，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吼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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