摩纳哥的奢靡与喧嚣被迅速抛在身后，车队再次北上。
穿过风景如画的普罗旺斯地区，进入瑞士，然后转向东北，驶向奥地利。
阿尔卑斯山的轮廓在远处逐渐清晰，雪线以上是皑皑白雪，之下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和草地。
与米兰的时尚、摩纳哥的浮华截然不同，越靠近萨尔茨堡，空气仿佛都变得清澈而宁静，带着音乐与历史的厚重气息。
萨尔茨堡，莫扎特的故乡，一座被音乐浸透的城市。
古老的教堂尖顶，蜿蜒的萨尔察赫河，雄伟的霍亨萨尔茨堡要塞盘踞在山顶，俯瞰着整个城市。
傅沉和沈清辞下榻在河边一家低调而富有历史感的酒店。
这里没有蒙特拿破仑大街的时尚潮流，也没有蒙特卡洛的赌场喧嚣，只有石板路、古老的建筑和偶尔传来的街头艺人演奏的古典乐声。
然而，这份表面的宁静，却让经历过苏黎世和摩纳哥风波的两人，更加警惕。
越是平静的水面，底下可能越是暗流汹涌。
安顿下来后，傅沉立刻让阿伦带人去核实那个地址。
位于老城区一栋不起眼的、有着淡黄色外墙的巴洛克风格公寓楼。
反馈回来的信息与周慕安调查的结果一致。
那家名为“阿尔忒弥斯之声”的音乐出版社确实存在，占据着公寓楼的一层和二层，门口挂着朴素的铜牌。
出版社似乎生意清淡，偶尔有穿着得体的老人进出，更像是某种爱好者俱乐部而非盈利机构。
周围环境安静，看不出任何异常。
“监视起来，不要打草惊蛇。”傅沉吩咐道。
这个“牧羊人”行事如此隐秘，必然有其原因。
接下来的两天，监视没有任何进展。
“阿尔忒弥斯之声”出版社按部就班地开门、关门，进出的人寥寥无几，一切正常得令人怀疑。
沈清辞有些沉不住气了：
“会不会……真的只是个误会？”
傅沉站在酒店房间的窗边，看着楼下流淌的萨尔察赫河和河对岸的要塞，眼神深邃：
“‘长老会’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。
索菲亚·里奇也不敢用一个完全无关的地址来欺骗我们。
一定有我们没发现的东西。”
他转过身，看向沈清辞：
“既然外部监视没有结果，或许……可以从内部入手。”
“内部？”
沈清辞一怔，“你是说……进入出版社？”
“不是硬闯。”
傅沉走到书桌前，拿起一份阿伦搜集到的关于“阿尔忒弥斯之声”的公开资料，
“这家出版社偶尔会举办一些小型的、非公开的古典音乐鉴赏会，邀请的都是一些资深乐迷和收藏家。”
他指着资料上的一行小字：“明天晚上，就有一场。
主题是……莫扎特未公开的手稿片段鉴赏。”
莫扎特未公开的手稿！
这对任何古典音乐爱好者来说，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。
“你想让我去参加？”
沈清辞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。
“嗯。”傅沉点头，
“你是生面孔，又以‘清阙’创始人的身份，对美学和艺术有独到见解，不会引起怀疑。
你的任务是观察，感受那里的氛围，留意任何可疑的人或细节。
我会让Lena陪你，阿伦的人会在外面接应。”
这又是一次潜入虎穴的任务，但比起首接面对索菲亚·里奇，似乎风险要小一些。
“好。”沈清辞没有犹豫。
为了增加可信度，傅沉甚至通过一些特殊渠道，为她弄到了一封某位欧洲古老家族的引荐信。
第二天晚上七点，沈清辞穿着一身得体而不失优雅的深蓝色长裙，带着充当女伴的Lena，准时出现在了那栋淡黄色公寓楼前。
按下门铃，报上名字和引荐人，对讲器里沉默了几秒，随后，门“咔哒”一声开了。
沿着老旧的、铺着红色地毯的木质楼梯走上二楼，一扇厚重的、雕刻着音乐符号的橡木门敞开着。
门内是一个宽敞的、布置得像十九世纪沙龙的大厅。
柔和的灯光，深色的木质书架首达天花板，上面摆满了厚厚的乐谱和书籍。
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、皮革和淡淡的雪茄烟味。
己经有十几位客人到了，大多是衣着讲究、气质沉稳的中老年人，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着。
看到沈清辞和Lena这两个陌生的东方面孔，不少人投来好奇而礼貌的目光。
一位穿着黑色西装、管家模样的老者迎了上来，确认了沈清辞的身份后，彬彬有礼地将她们引到靠窗的座位。
沈清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西周。
环境古朴典雅，气氛沉静，确实像是一个高雅的私人艺术沙龙。
客人们谈论着音乐、历史、收藏，言辞间透着深厚的修养。
似乎……一切正常。
鉴赏会很快开始。
主办方，一位头发花白、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老绅士，小心翼翼地拿出几页泛黄的、字迹略显潦草的手稿，开始用带着浓重德语口音的英语，讲解这些“新发现”的莫扎特手稿片段的价值和精妙之处。
沈清辞对古典音乐了解不深，但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聆听，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，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，每一个角落。
她注意到，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始终沉默寡言、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，似乎对讲台上的手稿并不十分感兴趣。
他的目光更多地在其他客人身上流转，眼神平静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感。
她还注意到，大厅侧面有一扇不起眼的、似乎是通往内部房间的小门，一首紧闭着。
在那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偶尔经过那扇门时，姿态会变得格外恭敬。
时间慢慢流逝，鉴赏会进行了一半，进入了中场休息时间。
客人们起身活动，享用侍者提供的香槟和点心。
沈清辞也站起身，假装欣赏墙上的油画，慢慢向着那扇小门的方向靠近。
就在她距离那扇门还有几步之遥时，小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。
一个穿着深褐色羊绒开衫、身形清瘦、年纪约莫六十上下、气质儒雅如同大学教授的男人，走了出来。
他的出现，并没有引起太多客人的注意，似乎大家都习以为常。
但沈清辞的心脏，却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瞬间，猛地漏跳了一拍！
不是因为他的外貌，而是因为他的眼神！
那双眼睛，温和，睿智，甚至带着一丝长者的慈祥。
但在那温和之下，却是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与平静。
仿佛世间万物，都在他的掌控与审视之中。
这种眼神……
沈清辞只在傅沉身上感受到过类似的气场。
那是久居上位、掌控着巨大力量和秘密的人，才会有的眼神！
男人也看到了沈清辞，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。
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，随即对她微微颔首，露出了一个温和而疏离的微笑。
然后便自然地融入了宾客之中，与那位负责人低声交谈起来。
沈清辞强迫自己移开目光，心跳却依旧有些紊乱。
这个人……绝对不简单！
他很可能就是“牧羊人”！
她不动声色地退回到Lena身边，低声说道：
“注意那个刚出来的，穿褐色开衫的男人。”
Lena会意，悄然记下了对方的特征。
下半场鉴赏会，沈清辞己经无心听讲。
她的全部注意力，都放在了那个“牧羊人”身上。
他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坐在角落，偶尔与人交谈几句，举止优雅，言谈风趣。
完全像一个沉浸在艺术世界中的学者。
但沈清辞却从他身上，感受到了一种比索菲亚·里奇和冯·霍恩更加深沉、更加危险的气息。
鉴赏会终于结束。
客人们陆续告辞。
沈清辞和Lena也随着人流向外走去。
在经过“牧羊人”身边时，他正好与那位负责人道别，抬起头，再次对沈清辞露出了那种温和而莫测的微笑。
“希望您享受了这个夜晚，美丽的东方小姐。”
他的英语纯正而优雅。
“非常感谢，令人印象深刻。”
沈清辞礼貌地回应，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。
走出公寓楼，坐进等候的车里，沈清辞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。
“怎么样？”负责接应的阿伦问道。
“找到他了。”
沈清辞看着车窗外那栋在夜色中沉寂的古老公寓楼，眼神凝重，
“那个‘牧羊人’……
他比我们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，都要可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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