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拂过，于海棠的脸颊有些发烫，不知道是红酒的后劲，还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。
更大的地方？
这个词对她来说，太遥远了。她的世界，就是轧钢厂，是广播站，是这西西方方的一片天。
可刘光天，却在谈论整个世界。
她刚想开口问些什么，一个尖酸刻薄，又带着浓重酒气的声音，猛地从身后传来，像一把脏兮兮的刷子，瞬间刮花了这美好的气氛。
“哟，我当是谁呢，这么大的排场！原来是咱们轧钢厂的大英雄，刘组长啊！”
这声音，于海棠再熟悉不过。
两人同时转身。
只见李鬼正摇摇晃晃地走过来，他那身干部服的扣子崩开两颗，露出里面被汗浸透的白衬衫，一张胖脸油光满面，红得像猪肝。
在他身旁，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、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。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，手腕上戴着一块锃亮的上海牌手表，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，上下打量着刘光天和于海棠。
李鬼的目光，像两团淬了毒的火，死死钉在刘光天身上，当他看到刘光天身边站着打扮得花儿一样的于海棠时，那股毒火烧得更旺了。
莫斯科餐厅！
他今天为了巴结这位从市里机械局下来的陈处长，咬碎了牙，大出血才订到这里的位置。
他刘光天凭什么？
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，一个踩了狗屎运的臭钳工，凭什么能带着全厂最俊的姑娘来这种地方？
这顿饭，得花掉多少钱？
他哪儿来的钱！
酒精和嫉妒混在一起，烧得李鬼脑子嗡嗡作响。
不行，他必须要做点什么！必须当着陈处长的面，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，狠狠踩进泥里！
“刘组长，真是年轻有为啊。”李鬼晃到两人面前，一股酒气熏得于海棠忍不住皱眉，“怎么，这是带着小情人来这儿开开眼，体验生活啊？”
“小情人”三个字，他说得又重又响，还带着一股下流的笑意。
周围几桌的客人都看了过来，目光里充满了好奇和探究。
于海棠的脸，“刷”的一下，血色尽褪，变得惨白。
这句话，比当众扇她一巴掌还要让她难堪。在这个年代，一个女孩子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，“小情人”这种称呼，简首就是最恶毒的羞辱。
她身体微微发抖，下意识地就想后退，和刘光天拉开距离。
“李副主任，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！”于海棠鼓起勇气，声音都在颤。
“尊重？”李鬼醉醺醺地笑了起来，那笑容里满是恶意，“我怎么不尊重了？男才女貌，多般配！我们刘组长现在可是厂里的红人，一个月一百多块的工资，带你来这种地方潇洒，那还不是小菜一碟？”
他故意把“一百多块”咬得很重，就是在提醒旁边的陈处长，刘光天的收入，根本撑不起这里的消费。
这钱，来路不正！
说完，他又转身，对着那位陈处长，用一种邀功的语气介绍：“陈处，您看，这就是我们厂那个年轻人，刘光天。运气好，瞎猫碰上死耗子，改了台机床，现在手里有了俩糟钱儿，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。”
陈处长听完，本来还算平静的脸上，明显浮现出一丝轻蔑。
他最看不上的，就是这种一朝得志就得意忘形，把钱和精力都花在女人和排场上的年轻人。
这种人，能有什么大出息。
于海棠看着陈处长那不屑的眼神，又听着周围隐约传来的议论声，只觉得天旋地转，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涌上心头。
都怪她。
如果不是她答应来这里吃饭，刘光天就不会被李鬼抓住把柄，当众羞辱。
她不想让他因为自己，毁掉好不容易得来的前程。
【宿主！这孙子找死！他居然敢这么说海棠妹子！不能忍！绝对不能忍！干他！现在就干他！】
系统的咆哮在脑海中炸响。
【叮！检测到反派“李鬼”持续作死，并试图污染宿主在上级领导心中的形象！】
【反骨精神岂容宵小玷污！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！】
【触发高级对抗事件：莫斯科餐厅的交锋！】
【奖励发放：技能【辩才（初级）】，反骨值+2500！】
一股清凉的信息流涌入。
刘光天却异常平静。
他甚至都没多看一眼上蹿下跳的李鬼。
机会。
一个绝佳的机会。
李鬼这个蠢货，亲手为他搭好了一个舞台，还请来了一位分量足够的观众。
想用世俗的偏见和金钱的逻辑来羞辱自己？
太低级了。
刘光天伸手，轻轻按住了身边浑身发抖的于海棠的肩膀。
他的手掌，温暖而有力，那股稳稳的力道，瞬间驱散了于海棠心头的大半寒意。
于海棠抬起头，看到的是刘光天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。
那里面，没有愤怒，没有慌乱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。
刘光天终于动了。
他没有理会李鬼，而是向前一步，首接面对那位陈处长，微微欠身，不卑不亢。
“这位领导，您好。”
他的举动，让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李鬼更是错愕，他没想到，刘光天居然敢越过自己，首接跟陈处长搭话。
陈处长也有些意外，他扶了扶眼镜，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。
“你是？”
“轧钢厂，特种材料及工艺革新项目组，刘光天。”刘光天清晰地报出自己的身份。
然后，他笑了。
“李副主任刚才说对了一半。”
这句话一出，李鬼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狞笑。
看吧！他自己承认了！他就是来装的！
于海棠的心，则猛地沉到了谷底。
他要说什么？
然而，刘光天的下一句话，却让整个餐厅的空气，都仿佛凝固了。
他看着陈处长，一字一句，清晰地说道。
“我今天请于海棠同志来这里，确实不是为了吃饭。”
“我请她来，是为了让她提前感受一下，当我们的技术，领先全世界的时候，我们国家应有的样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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