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山内部，幽深死寂，唯有二人轻不可闻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中回响。
越往深处，战斗的痕迹越发触目惊心。
碎裂的古老甲胄嵌入石壁，干涸发黑的血迹浸染了地面，甚至能看到一些非人形状的骨骼碎片，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残余煞气。
空气中弥漫的帝威愈发沉重，仿佛有无数英灵在此地征战、陨落，万古不散。
姜太虚面色凝重，神王体自主流淌霞光，抵御着这股无形的压力。
他一路沉默，仔细观察着那些战斗残留的道则痕迹，越看越是心惊。
这些痕迹中蕴含的力量层次极高，许多攻伐手段玄奥莫测，远超他如今的认知，可以想象当年在此爆发的战斗是何等惨烈。
姜凡同样心潮起伏，他知晓部分真相，更能体会到那种于绝望中征战的悲壮。
两人一路无言，默契地避开那些明显残留着危险波动的区域，小心翼翼地向核心地带推进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前方隐约有朦胧的光晕传来，空气中的源气浓郁到几乎化不开，吸上一口都觉修为隐隐增长。
转过一个弯，眼前豁然开朗。
这是一片巨大的地下空间，仿佛将整座山腹掏空。
穹顶不知有多高，有点点星辉般的源石闪烁，照亮下方。
最引人注目的，是空间中央矗立着一面巨大的石壁，通体光滑如镜，仿佛天然生成，又似被无上伟力打磨过。
石壁之上，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或复杂的符文，只有一行铁画银钩、霸气凌霄的古字，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，散发着让万道臣服的无上威严：
仙路尽头谁为峰，一见无始道成空！
姜太虚的目光瞬间被这行字吸引，整个人如遭雷击，猛地僵在原地！
他自负天纵奇才，神王体大成，战力冠绝同代，内心有着无敌的信念，坚信己身之道可攀登绝巅。
然而，此刻面对这行字，他仿佛看到了一尊盖世身影，背对众生，独断万古，其道之广博，其势之恢弘，让他生平第一次，从灵魂深处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渺小之感。
就像井蛙骤然见到了瀚海，夏虫突然窥见了寒冰。
他周身那璀璨自信的神光，都不由自主地黯淡了几分，眉头紧锁，眼神中充满了震撼、迷茫，以及一丝不甘的挣扎。
“这便是无始大帝么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，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。
就在姜太虚心旌摇曳，道心受到巨大冲击的刹那！
一旁的姜凡动了！
他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！
他并非冲向那源壁或骸骨，而是双手疾舞，虚空法力如丝如缕，并非攻击，而是以一种玄妙至极的方式，勾勒出无数细密的银色符文。
这些符文并非烙印在显眼的石壁或地面，而是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区域最不稳定、最容易被忽略的空间褶皱与能量乱流之中。
他留下的，依旧是关于自己的传承精要，但这次，他刻意将传承的触发条件设定得极为苛刻，非身具荒古圣体者不可察。
同时，他以指为笔，凝聚毕生对虚空大道的理解，在那行蕴含无上帝威的‘仙路尽头谁为峰，一见无始道成空’旁边，于虚空层面，刻下了一行更加张扬、更加霸道的字迹。
“帝路苍茫横万古，虚空独照我为宗！”
字迹成的刹那，一股凌驾万物、俯瞰时空的虚无道韵一闪而逝，虽远不及古天舒那一句话的磅礴，但自有一股独特的孤高与超然，仿佛在回应那万古的寂寞与辉煌。
“你……！”
姜太虚瞳孔骤缩，饶是他心比天高，也被姜凡这突如其来、近乎亵渎的狂妄之举震惊了。
在无始大帝的道场，留下如此话语，这已非自信，简直是疯狂！
然而，不等他出声质问或阻止。
“嗡！”
整座紫山核心区域猛地一震！
那行姜凡刻下的虚空字迹，仿佛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，虽然微弱，却精准地扰动了一丝此地的万古平衡！
并非是针对姜凡的惩罚，而是像触动了某个连锁反应的开关。
“轰隆隆！”
周围景象瞬间模糊、扭曲！
一股无法抗拒、远超之前的空间排斥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，如同整个紫山的意志在驱逐这两个不该深入此地的异物！
这一次的力量，并非吸摄，而是纯粹、狂暴的排斥！
“不好！快退！”
姜太虚惊喝，神王体光华大放，全力对抗这股力量，却依旧如同狂风中的落叶，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。
姜凡更是首当其冲，他本就处于空间异动的中心，只觉得一股巨力狠狠撞在胸口，即便有虚空道体卸力，也是被这股力量波及。
他借着这股力量，身形化作一道扭曲的虚影，将虚空遁术施展到极致，与姜太虚一前一后，如同两颗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子，沿着来路，以比进来时快了十倍不止的速度，被狠狠地扔出了紫山核心区域！
天旋地转，空间变换。
待到两人勉强稳住身形，已然回到了紫山外围那紫色的山峦之间，身后是那片依旧沉寂、却仿佛蕴含着无上怒意的山脉。
姜太虚脸色有些发白，气息微乱，显然在刚才的空间排斥中受了些震荡。
他猛地转头，目光如电，死死盯住同样气息不稳的姜凡，沉声喝道：“你刚才做了什么？！那字迹是何意？！”
他心中充满了惊疑与怒火。
惊的是姜凡竟敢在无始大帝道场如此妄为；疑的是那字迹蕴含的道韵确实非凡，且似乎正是那字迹引动了紫山的剧烈排斥；怒的是自己探索被打断，还险些被牵连陷入更大的危险。
姜凡面对姜太虚的质问，笑着道：“道友莫慌，实不相瞒，见到那行留字，心中震撼无以复加，但同时也激起了一丝不服输的执念。一时冲动，便想以自身微末道行，留下一点印记，聊作回应。却万万没想到，竟会引动如此恐怖的变故，险些害了道友，实在惭愧！”
他将动机归结于修行之人的好胜心与一时冲动，并将引发排斥的原因归咎于自己的‘不自量力’触怒了紫山意志。
这个解释，虽然听起来依旧有些莽撞，但结合姜凡之前展现出的对虚空大道的精深掌控，以及修行中人常有的争强好胜之心，倒也并非完全说不通。
姜太虚紧紧盯着姜凡的双眼，似乎想看出他是否说谎。
良久，他眼中的怒意渐渐平息，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。
他看得出，姜凡并非奸恶之徒，方才的举动更像是一种道心上的争锋。
而且，若非姜凡触动禁制，两人或许会深入更危险之地，结局难料。
福兮祸所伏，祸兮福所倚。
“罢了。”
姜太虚最终叹了口气，语气恢复了平静，但带着一丝疏离，“道友之道，果然与众不同。今日之事，就此作罢。这紫山，非我二人此时能窥探。告辞！”
说完，他深深看了一眼紫山深处，又瞥了姜凡一眼，不再多言，身形化作一道璀璨神虹，破空而去，瞬间消失在天际。
经此一事，他对姜凡已心存忌惮，不愿再多交集。
望着姜太虚消失的方向，姜凡脸上的后怕与惭愧缓缓收起，恢复了一片平静深邃。
【叮！宿主于核心剧情节点‘紫山无始经壁’前留下虚空道韵传承与道号，极大可能影响未来关键人物叶凡，大幅扰动既定命运线。】
【奖励：无始经（第二卷）】
脑海中响起系统的提示，以及那更加深奥的经文和一块散发着朦胧银辉、蕴含无尽空间之力的珍贵仙金。
姜凡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。
种子，已经种下。
神王姜太虚的因果，也算间接结下。
至于那句看似狂妄的留字……
“无始道成空，我道照虚空……未来的叶凡，当你在此地看到这两行字时，又会作何感想呢？”
他低声自语，身影缓缓融入虚空，消失不见。
紫山依旧矗立，沉默地守护着万古的秘密，以及那新添跨越数个时代的对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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