昆仑墟的雪，下得比往年更久。铅灰色的天幕垂着，六角冰晶簌簌落在瑶池的冰面上，积了厚厚一层，将那面藏着三生镜的冰湖，裹成了一片素白的秘境。
灵汐跪在冰面边缘，指尖按下去时，寒气顺着指缝往骨血里钻，冻得她指节泛白。可她没缩手，目光死死盯着冰下那抹若隐若现的琉璃光——那是三生镜，是师父玄机子说的，唯一能解开墨渊身上“噬魂咒”的密钥。
“师妹，起来。”
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带着灵力虚耗的沙哑。灵汐回头，看见墨渊站在雪地里，玄色衣袍落满了雪，几缕被风吹乱的青丝贴在苍白的脸颊上，连握着“沧溟”剑的手，都在微微发颤——那是咒术即将发作的征兆。
三百年前，魔界大军压境，魔尊重楼挥着玄铁重剑闯入天界，那道噬魂咒本是冲她这个刚修形的雪狐而来。是墨渊挡在她身前，用胸膛接住了那道漆黑的咒气。从此每到月圆夜，万魂啃噬心脉的剧痛，便会准时将他拖入炼狱。
“我不起来。”灵汐咬着唇，把冻僵的手往袖里缩了缩，又往前挪了挪膝盖，“冰下就是三生镜，再试一次，我肯定能破开禁制。”
这己经是她守在瑶池的第七天。前六次强行催动灵力破禁，每次都被禁制反噬，吐了血不说，连本命狐火都弱了几分。可她不敢停，她见过墨渊疼得蜷缩在床榻上，冷汗浸透衣袍，连话都说不出的模样——再拖下去，他可能连下一个月圆夜都撑不过。
墨渊走过来，弯腰想扶她，指尖刚碰到她的胳膊，就被灵汐躲开了。她抬头望他，眼底的倔强像极了三百年前，她追在他身后要学剑时的模样：“师兄，你别拦我。三百年前你能为我挡咒，三百年后我就能为你取镜。大不了就是魂飞魄散，我的命本就是你给的，还你也值。”
“胡说什么！”墨渊的声音陡然沉了，伸手将她强行拉起来，力道却控制得极轻，怕碰疼了她，“三生镜的禁制是上古神设下的，连天帝都不敢轻易触碰，你这点修为，强行破禁只会白白送命。”
“那怎么办？”灵汐的声音软了下来，眼眶也红了，“难道我们就看着你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眼泪就砸了下来，落在墨渊的手背上，烫得他心尖发颤。他抬手替她擦去眼泪，指腹蹭过她冻得发红的脸颊，声音放得极柔：“傻丫头，我早就知道取镜的法子。只是这法子，要用到我们的‘三生羁绊’。”
“三生羁绊？”灵汐愣住了。
墨渊牵着她的手，走到瑶池中央。他抬手结印，指尖灵光顺着掌心流入冰面，原本冻得紧实的冰层，竟缓缓裂开一道缝隙，泛着琉璃光的三生镜，渐渐从冰下浮了上来。
镜身通透如水晶，上面刻着繁复的星河纹路，轻轻一转，就映出了两道交缠的身影。灵汐凑过去看，瞳孔猛地缩了——镜中穿红衣的女子，眉眼竟与她有七分像，而她身边披铠甲的将军，分明就是墨渊的模样。
“第一世，你是陈国公主灵昭，我是镇国将军墨尘。”墨渊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，随着他的话，镜中的画面动了起来，“那年敌军破城，我战死在城门下，你穿着嫁衣从城楼上跳下来，说‘生不能同衾，死亦同穴’。”
灵汐的眼泪又涌了上来，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，闷得发疼。她好像想起了些碎片——染血的嫁衣，冰冷的城墙，还有抱着一具冰冷身体时，那种天塌下来的绝望。
“第二世，你是昆仑墟的一株兰草，我是路过的修士。”墨渊继续说，镜中的画面换成了青翠的山谷，“你被天雷劈中，快枯萎时，我用灵力护了你百年，助你化形。后来我遭同门陷害，被囚在锁妖塔，你为了救我，耗尽千年修为，魂飞魄散前，还在喊我的名字。”
这一次，灵汐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。她想起了自己刚化形时，身上还带着兰草的清香，墨渊笑着摸她的头，说“以后就叫灵汐吧”；想起了他被押走时，她追在后面，却被一道结界挡住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锁妖塔的方向。
原来他们的缘分，早在上古就缠在了一起。
“第三世，你是昆仑墟的雪狐，我是你的师兄。”墨渊握紧她的手，将她的掌心贴在三生镜上，“这一世，该我护你了。”
他抬手将自身灵力注入镜中，镜身的星河纹路瞬间亮起，一道温暖的灵光裹住了两人。灵汐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，正顺着掌心往镜中流，与墨渊的灵力缠在一起，像一条温柔的河。
“噬魂咒的解咒之法，是用三生羁绊为引，把咒气转移到镜中。”墨渊的声音在灵光中响着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“但这需要献祭一人的半生修为，师妹，我……”
“我来。”灵汐打断他，毫不犹豫地催动更多灵力。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狐火在变弱，眼前也渐渐模糊，可她笑得很坦然，“师兄，你的修为要用来守护三界，我的修为算什么？大不了以后，我就做个普通的小狐狸，天天跟在你身后，你可得护着我。”
墨渊的眼眶红了，想阻止，却被灵光弹开。他看着灵汐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，像要融进镜中，心脏像被生生剜去一块。
“墨渊，”灵汐望着他，声音轻轻的，却很清晰，“若有来生，我还要做你的师妹，还要你护着我。”
话音落下，灵汐的身体化作一道灵光，彻底融入了三生镜。镜身的光芒暗了下去，只留下淡淡的光晕，映着墨渊僵在原地的身影。
雪还在下，落在他的发间、肩上，把他的身影衬得格外孤寂。他伸手抱起三生镜，镜身还残留着她的温度，可那个会追在他身后喊“师兄”的姑娘，却不见了。
“师父。”墨渊转身，看见玄机子站在风雪中，白须飘拂。
玄机子叹了口气：“三生羁绊，本就是相互守护。她没真的消失，只是魂灵散入了九域。若想让她回来，需集齐东海定魂玉、南荒还魂草、西极涅槃火……这九域至宝，重铸她的魂灵。”
墨渊握紧手中的三生镜，眼中重新燃起光。他抬头望向昆仑墟外的天空，风雪似乎小了些。
“灵汐，等着我。”他轻声说，玄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，“这一次，换我去找你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踏出昆仑墟，朝着东海的方向走去。怀里的三生镜，是他接下来漫长岁月里，唯一的光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XS1Q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