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业证的硬壳封皮还带着崭新的油墨香，苏小棠却觉得手里这玩意儿沉得像块砖。
巷子深处，“苏记面馆”西个褪色的字歪歪扭扭地挂在门楣上。她深吸一口气，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斑驳木门。
一股混杂着陈年油垢、灰尘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，呛得她连退两步。
阳光从门缝里挤进来，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无数尘埃。店里的一切都蒙着一层厚厚的油灰，几张桌椅缺胳膊断腿，东倒西歪地瘫在地上，墙角的蜘蛛网挂着不知名的飞虫尸体，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绩。
这哪是面馆，分明就是个废品回收站。
苏小棠捏着鼻子走到油腻的柜台后，翻开了一本同样油腻的账本。
扉页上是爷爷熟悉的、却有些颤抖的字迹。可往后翻，一页页的赤字像一把把尖刀，扎得她眼睛生疼。最后一笔记录停在三个月前，收入栏里是个刺眼的“0”。
这根本不是什么传承，这是一个巨大的财务黑洞。
“搞什么啊……”苏小棠一屁股坐在满是灰尘的凳子上，看着满屋狼藉，眼眶一热，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。
大学西年学的企业管理，在这里连个屁都算不上。
她不死心地走进后厨，试图启动那个看起来比她年纪还大的炉灶。拧开开关，只有“嘶嘶”的漏气声，火苗连个影子都没有。再去开水龙头，水流细得像根线，还从管道接缝处滴滴答答地漏个不停。
行，燃气堵塞，水管漏水，基础设施全面崩溃。
苏小棠彻底没了脾气，一屁股坐在地上，背靠着冰冷的灶台，脑子里一片空白。她甚至开始怀疑，自己放弃大城市的实习机会，跑回这个鸟不拉屎的巷子里，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。
“嗡嗡——”
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，是个陌生号码。
“喂，是苏小姐吗？”电话那头的声音冷冰冰的，不带一丝感情。
“我是。”
“你爷爷苏大海欠我们公司的五万块钱，账单己经发到你手机上了。月底之前要是还不上，秋的一天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我们就只能走法律程序了，到时候就不是打电话这么简单了。”
“嘟嘟嘟……”
对方说完就挂了，干脆利落。
苏小棠握着手机，骨节硌得手心生疼。五万块，对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来说，无异于天文数字。
绝望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。
也许，那些邻居说得对，把这破店卖了，找个班上，才是“正常”的人生。
她站起身，开始机械地收拾屋子，至少，得让这地方看起来不那么像个垃圾场。在清理墙角一堆废弃的锅碗瓢盆时，她的手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。
拨开杂物，一本用牛皮纸包着封面的笔记本静静地躺在那里。
本子很旧，纸张泛黄发脆，上面没有标题，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说不清的香料混合气息。
苏小棠鬼使神差地翻开了它。
里面是爷爷潦草的字迹，记录着一些看似寻常的食材搭配和火候要求。
“面粉需用当年新麦，石磨三次，取其心。”
“熬汤之水，必取晨露未散时的井水，其味甘冽。”
“一勺猪油，半指酱色，盐需在面入锅前一息撒入……”
这些话语看起来就像老掉牙的土方子，神神叨叨的。可不知为何，当苏小棠看到“盐需在面入锅前一息撒入”这句时，她的舌根竟莫名地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咸鲜味，仿佛能清晰地“尝”到那瞬间的差异。
她愣住了。
关于爷爷做面的记忆其实己经很模糊了，只记得小时候，爷爷总是不让她进后厨，说那是他的“圣地”。而这本笔记本，似乎就是通往那片“圣地”的唯一钥匙。
苏小棠将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，这是爷爷留下的，除了债务之外，唯一的“遗物”。
她看着这间破败的面馆，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笔记本。
心底那个被现实打得奄奄一息的声音，忽然又微弱地响了起来。
要不……就试一试？
哪怕，只为了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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