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雪的信息回复得很快，语气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烦躁和困惑：
“别提了！邪了门了！之前谈得好好的两家本地灯光音响供应商，今天上午先后打来电话，支支吾吾地说设备临时被别的‘大项目’订走了，要么就说技术人员排期满了，反正就是没法接我们的单子！价格我都主动往上提了，他们还是不肯松口！哪有这么巧的事？”
周子凡看着手机屏幕，眼神平静。果然，张扬动手了，而且效率不低。他回复道：
“学姐别急，可能确实有巧合。我之前做方案的时候，考虑到本地供应商可能存在的变数，整理过几家邻市供应商的联系方式，质量和口碑都不错，虽然运输成本会高一点，但也在预算预留范围内。我把联系方式发你，你可以立刻联系一下他们询价和确认档期。”
他将早己准备好的备用供应商名单发了过去。这份名单是他前期调研时，刻意筛选出的、与张氏集团业务关联度较低、且在专业论坛上评价较好的公司。
秦雪收到名单，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：“太好了！我马上联系！周子凡，还是你考虑得周到！”
然而，麻烦并未就此止步。下午，当秦雪拿着初步确定的、来自邻市一家供应商的报价单，兴冲冲地回家与父亲——秦建国，“力美”健身房的董事长——商议最终拍板时，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阻力。
书房里，气氛有些凝滞。秦建国年近五十，身材保持得不错，能看出年轻时的底子，但眉宇间带着商人固有的精明和一丝因守成而产生的固执。他戴着老花镜，仔细地看着女儿带回来的派对策划案和那份新的设备报价单，眉头越皱越紧。
“小雪啊，”秦建国放下文件，摘下眼镜，揉了揉鼻梁，“不是爸爸不支持你搞活动。但这个‘派对’，阵仗是不是搞得太大了一点？又是灯光音响，又是舞台布置，还要请DJ，这得花多少钱？我们健身房的本业是让会员来锻炼身体，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，有用吗？”
他指着那份邻市供应商的报价单：“你看，就这些设备租赁和搭建，费用都快赶上我们健身房一个月的净利润了！万一到时候来的人不多，或者效果不好，这钱不就打水漂了？我们‘力美’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，经不起这么折腾。”
秦雪急了，争辩道：“爸！这不是折腾！这是转型必须要做的投入！现在年轻人根本不吃你原来那套了！我们需要吸引他们，改变他们对‘力美’老旧、过时的印象！这个派对就是最好的机会！有苏小小帮忙宣传，有学生会官方组织，关注度那么高，怎么可能效果不好？”
“苏小小？就是网上那个拍视频的丫头？”秦建国不以为然地摇摇头，“网上的人气，虚得很！今天喜欢你，明天可能就喜欢别人了。靠不住！学生会那帮学生娃，搞搞文艺汇演还行，搞这种商业活动？我看悬！”
“爸！你怎么这么顽固！”秦雪气得跺脚，“这是我们反复论证过的方案！周子凡连经济效益分析报告都做好了，苏琳学姐都认可了的！”
“周子凡？就是那个经常来陪你训练的小子？”秦建国的脸色沉了下来，“小雪，我跟你说了多少次，交朋友要谨慎！那孩子家境普通，整天围着你们几个女孩子转，现在又撺掇你搞这么大风险的项目，他到底是什么心思？你可别被人利用了！”
这番话彻底点燃了秦雪的怒火，也触及了她的底线。她可以接受父亲对商业模式的质疑，但无法忍受他对周子凡人格的揣测和对自己判断力的轻视。
“爸！你根本不了解他！周子凡他比你有眼光，有魄力！”秦雪声音拔高，眼圈微微发红，“你只知道守着你这点家业，怕这怕那，眼睁睁看着客人都跑光！我不管！这个派对必须搞！场地我必须用！钱不够，我用我自己的积蓄垫上！”
“胡闹！”秦建国一拍桌子，猛地站起身，“你的积蓄？你那点钱还不是家里给的！这个家现在还是我做主！没有我的同意，健身房一块地砖你都别想动！”
父女俩的争吵声穿透了书房的门。秦雪母亲闻声赶来劝解，却也无力缓和这对同样倔强的父女之间的激烈冲突。
最终，争吵不欢而散。秦雪摔门而出，回到自己房间，又气又委屈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她没想到，最大的阻力不是来自外部，竟然是来自自己的父亲和家族内部这种固步自封的思维！
她拿起手机，带着哭腔，语无伦次地把情况告诉了周子凡。
周子凡在电话那头安静地听着，没有打断，首到秦雪情绪稍微平复，他才沉稳地开口：“秦雪学姐，先别急，也别和叔叔硬顶。长辈有他们的顾虑，很正常。”
他的冷静感染了秦雪，她抽噎着问：“那……那现在怎么办？场地不能用，一切都白准备了……”
“未必。”周子凡的声音依旧平稳，“叔叔的顾虑，主要集中在投入风险和活动效果的不确定性上。如果我们能打消他这两点顾虑，事情或许还有转机。”
“怎么打消？”秦雪茫然。
“给我一份更详细的数据。”周子凡道，“健身房近一年的客流数据，特别是年轻会员和新会员的增长（或流失）情况；周边几家新型健身房的客流和定价情况；还有，叔叔之前尝试过的、效果不佳的营销活动及其投入。另外，把那份由苏琳学姐优化过的经济效益分析报告，特别是关于长期品牌价值和客户获取成本的测算部分，重点标注出来。”
他顿了顿，继续道：“如果可以，我想亲自和叔叔谈一次。不是以你朋友的身份，而是以这个项目的策划者和学生会代表的身份。我会向他当面阐述这个项目的完整逻辑、风险控制措施以及它对于‘力美’未来的战略价值。”
秦雪愣住了。周子凡要亲自和她父亲谈？那个在商海沉浮多年的、固执的老头子？她能想象到父亲会如何用审视和怀疑的目光打量周子凡，提出各种刁钻的问题。
“你……你确定吗？我爸他……说话可能不太客气。”秦雪有些担心。
“没关系。”周子凡的语气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笃定，“解决问题，总要沟通。把数据准备好吧，越快越好。安排好时间告诉我。”
挂断电话后，周子凡坐在书桌前，目光沉静。张扬的阴招只是外患，秦雪父亲的态度才是内忧，是决定“凡星”派对能否顺利落地的关键基石。如果无法说服秦建国，获得场地的正式且毫无保留的支持，那么即便勉强举办，后续也可能隐患重重。
这无疑是一场硬仗。他需要面对的是一个经验丰富、心存疑虑、且对抱有偏见的传统商人。他不能依靠苏小小的流量或者学生会的名头去压人，那样只会适得其反。他必须用最扎实的数据、最清晰的逻辑、最务实的态度，去拆解对方的疑虑，证明这个项目的价值。
他重新打开电脑，调出“凡星”企划的所有核心文件，开始为这场至关重要的“谈判”做准备。他反复推演秦建国可能提出的每一个质疑，准备相应的数据支撑和应答思路。他甚至模拟了对方可能出现的各种反应，包括不屑、打断、乃至首接的拒绝。
夜色渐深，宿舍里只剩下键盘轻敲和书页翻动的声音。赵磊和刘伟早己入睡，李浩然也结束了今天的代码攻坚，爬上床铺前，他看了一眼依旧在灯下奋笔疾书的周子凡，难得地问了一句：“需要帮忙做数据可视化吗？说服力更强。”
周子凡抬起头，有些意外，随即笑了笑：“谢谢，暂时不用。核心数据秦雪学姐那边正在整理。不过，如果可以，明天谈判的时候，能否请你保持在线？万一需要临时调用某些数据支持……”
“可以。”李浩然干脆地答应，然后便不再多言。
周子凡心中微暖。他知道，这场“场地保卫战”，他并非孤军奋战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的资料上。
能否攻克这最后的堡垒，将决定“凡星”是胎死腹中，还是真正闪耀登场。
一切，就看明天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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