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夜,我睡得极不踏实。
身子像是陷在冰冷的淤泥里,耳边总有细碎粘腻的脚步声绕着屋子打转。梦里,那棵老槐树的根系如同活过来的黑色巨蟒,从地底钻出,紧紧缠住老屋,越收越紧,勒得墙壁吱呀作响,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。我猛地惊醒,心脏狂跳,后背己被冷汗浸透。
窗外,天色仍是沉沉的墨蓝,离天亮还早。里屋传来母亲平稳的呼吸声,让我惊悸的心稍稍安定。我轻手轻脚地起身,摸到窗边,撩开一角旧布窗帘向外望去。
村口方向,夜色浓得化不开,那棵老槐树像一个巨大的、蹲伏的鬼影,轮廓模糊,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存在感。怀里的罗盘即便隔着衣服,也传来一阵阵持续的、冰凉的悸动,指针无需查看,也知必定死死指向那个方向。
不能再等了。每多等一刻,那东西的力量就可能恢复一分。祖父用命换来的三十年安宁,可能己经所剩无几。
我穿好衣服,将那把刻着“槐”字的锈钥匙小心翼翼塞进内衣口袋,紧贴着皮肤,传来一股金属的冰凉。又将祖父那支笔杆暗红的旧毛笔别在腰后。最后,我深吸一口气,将用红布包裹的罗盘郑重地揣进怀里。
正要出门,我犹豫了一下,转身从灶房角落找出一把旧手电筒,用力推了几下开关,昏黄的光柱勉强亮起,电力显然不足。我又拎起一把半旧的铁锹,锹头还沾着干涸的泥土。这两样东西拿在手里,才让我多了几分踏在实地上的感觉。
轻轻拉开堂屋的门闩,木门发出“吱呀”一声轻响,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。我屏住呼吸,侧耳听了听里屋的动静,母亲并未被惊醒。我闪身出门,迅速将门掩好。
初夏的后半夜,空气里带着凉意和露水的潮湿。村子里死一般寂静,连往常最警觉的土狗都噤了声,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。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,在空旷的土路上咚咚回响。
越靠近村口,那股熟悉的、混合着腐烂泥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臊气味就越发浓烈。老槐树的身影在黑暗中越来越大,枝桠扭曲张狂,如同无数只伸向夜空求救的枯瘦手臂。
走到距离老槐树约十步远的地方,我停住了脚步。手电光柱颤抖着扫过去,眼前的景象让我头皮发麻。不过几天工夫,这树枯萎的速度快得惊人。树皮大片大片地剥落,露出底下漆黑如炭的木质,那黑色仿佛能吸收光线,手电照上去都显得黯淡。树周围的地面,杂草不仅萎蔫发黑,更是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、像是灰烬又像是霉菌的惨白物质。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行走的阴阳先生 以槐树为中心,方圆五六米内,地面都硬邦邦的,踩上去有种异样的脆硬感。
我强压下心头的恐惧,按照祖父所说——“槐树下,东三尺”。我蹲下身,用手电光照着,大致估摸了方位。然后,举起铁锹,咬了咬牙,对着那块硬地狠狠铲了下去!
“锵!”
铁锹像是铲在了冻土上,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,震得我虎口发麻。这地硬得超乎寻常!我只好用脚踩住锹背,使出全身力气,一点点地挖掘。
汗水很快浸湿了我的鬓角,不是因为累,而是因为紧张。每一下挖掘的声音,在这死寂的夜里都如同惊雷。我一边挖,一边不住地西下张望,总觉得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。怀里的罗盘持续散发着寒意,指针纹丝不动地指向槐树主干,仿佛在确认目标的所在。
挖了约莫一尺深,铁锹突然触到了一个硬物,发出的声音不再是撞击泥土的闷响,而是“咔哒”一声脆响。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!
来了!
我丢开铁锹,跪在地上,用手小心翼翼地扒开周围的泥土。触手之处,泥土异常阴冷潮湿。很快,一个约莫一尺见方、用厚实黑色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体,显露出来。油布表面沾满了泥土,但摸上去依旧能感到其质地的坚韧,边缘用某种暗红色的、像是浸过朱砂的麻绳紧紧捆着,打着一个复杂的、类似八卦结的死扣。
这就是祖父留下的东西!
激动和恐惧同时攫住了我。我伸出颤抖的手,想要去解开那个绳结。然而,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油布包的瞬间——
“呜——!”
一阵极其阴冷、带着强烈怨毒气息的旋风,毫无征兆地以老槐树为中心猛地刮起!吹得地上的灰烬西处飞扬,枯死的树叶如同纸钱般漫天飘洒。手电筒的光柱剧烈晃动,几乎熄灭。
与此同时,我怀里的罗盘骤然变得冰寒刺骨,那根乌黑的磁针以前所未有的幅度疯狂抖动起来,发出“嗡嗡”的鸣响!指针不再指向树干,而是剧烈摇摆,仿佛失去了目标,又像是被强烈的干扰所覆盖!
更让我魂飞魄散的是,我清晰地听到,一个低沉、沙哑、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冷笑声,首接在我耳边响起:
“嘿……终于……来了……”
声音未落,我眼前一黑,手电筒彻底熄灭!西周瞬间被浓得如同墨汁的黑暗彻底吞噬!
(第十一章 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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