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家馆子坐落在档案馆不远处的溪畔,几间青瓦白墙的平房,用竹篱笆围出个小院。院角种着几畦青菜,还散养着几只悠闲踱步的母鸡。老板是个面色红润的憨厚中年人,见霍霆骁来,熟稔地打着招呼:“霍先生来了,还是老位置?”
“嗯,劳烦张老板。”霍霆骁微微颔首,引着苏映雪穿过小院,走到最里侧一处临水的窗边坐下。窗外是一条潺潺小溪,几株垂柳的叶子己泛金黄,风拂过,柳丝轻点水面,漾开圈圈涟漪。
“这里真安静。”苏映雪望着窗外的景致,心情愈发宁静。档案馆带来的兴奋渐渐沉淀,化作一种更为踏实和安然的喜悦。
“偶尔想躲清静的时候,会来这里。”霍霆骁为她烫洗着杯筷,动作优雅自然。阳光透过木格窗棂,在他挺括的西装肩头跳跃。
张老板亲自端上几道家常菜:清蒸溪鱼,鱼肉鲜嫩,只点缀着葱丝姜片;一道清炒时蔬,碧绿生青,带着露水般的清新;一碗土鸡汤,汤色金黄,香气扑鼻;还有一碟色泽油亮的红烧肉,看起来便令人食指大动。
“尝尝看,合不合胃口。”霍霆骁将鸡汤往她面前推了推。
苏映雪依言舀了一勺送入口中,浓郁的鲜香瞬间在味蕾上化开,温暖妥帖地滑入胃里,驱散了清晨奔波带来的最后一丝凉意。“很好喝。”她由衷赞叹,眉眼弯弯。
席间,两人自然而然地聊起了方才的发现。霍霆骁并非一味附和她,反而能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,甚至对某些地质数据的解读与她父亲手札中的猜想不谋而合。
“我父亲曾说,‘星核’之力并非掠夺,而是共鸣。”苏映雪放下筷子,眼神清亮,“就像这溪水滋养草木,草木亦能固水保土,是相互依存的关系。”
霍霆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:“苏老先生的思想,确实超前。如今世道,争抢掠夺者众,懂得共生平衡者,少矣。”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慨叹,目光却始终温暖地落在她身上。
这一刻,苏映雪心中因顾伯伯那番话而生出的些许疑虑,如同被阳光照见的薄雾,悄然消散了几分。她能感受到,霍霆骁对她父亲研究的理解与尊重,是发自内心的,并非伪装。
饭后,张老板又送来一壶新沏的茉莉香片和一小碟自家炒制的南瓜子。两人就着清茶,在秋日午后的暖阳里,又闲坐了片刻。大多数时候是苏映雪在说,说着父亲手札里的奇思,说着她幼时跟随父亲野外考察的趣事。霍霆骁则安静地听着,偶尔插上一两句,或是为她续上茶水,目光专注而柔和。
这种被全然接纳和倾听的感觉,让苏映雪的心变得无比柔软。
回程的路上,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茶香和一种宁静安谧的氛围。苏映雪有些倦了,作者“用户14265425”推荐阅读《金陵碎,骁雪归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,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靠在椅背上,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。霍霆骁将车开得很稳,偶尔侧头看她一眼,见她眼皮微阖,便悄悄调高了车内的温度。
快到城区时,霍霆骁并未首接送她回家,而是将车停在了一家老书店门口。
“下车看看?”他温声提议,“这家书店时常会进一些冷门的科学期刊和古籍影印本,或许有你感兴趣的资料。”
苏映雪欣然同意。书店很小,光线昏暗,木质书架高及天花板,散发着油墨和纸张的气息。她果然在角落的书架上找到了几本近期出版的地质学杂志,还有一册关于古代星象学的线装影印本。
她正翻阅着,霍霆骁从另一边走过来,手中拿着两本书。一本是精装的《系统矿物学》,另一本却是诗集——《志摩的诗》。
“看你研究需要,这本或许有用。”他将《系统矿物学》递给她,然后略顿了顿,才将诗集也递过来,“这本…觉得你会喜欢。”
苏映雪接过诗集,扉页上还带着新书特有的清脆声响。她抬头看向霍霆骁,他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,还有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少有的、近乎青涩的紧张。
“谢谢,”她将两本书都抱在怀里,唇角扬起,眼底有星光闪烁,“我很喜欢。”
回到巷口时,己是夕阳西下。暮色再次为熟悉的街景披上柔和的外衣。
“明天…”苏映雪抱着书和资料下车,站在车窗外,轻声开口。
“明天我有些军务要处理,恐怕不能过来。”霍霆骁看着她,语气带着歉意,但很快又补充道,“后天早上,我带你去见一个人。他在古文字和符号学上颇有造诣,或许能帮你破译手札里那些难以辨认的字符。”
惊喜再次涌上心头,苏映雪用力点头:“好。”
这一次,她没有立刻转身,而是看着他,很认真地说:“霆骁,谢谢你…为我做的这一切。”
霍霆骁微微一怔,随即,眼底像是落入了整个暮色的温柔,漾开真切而深沉的的笑意。“能为你做些什么,是我的心愿。”他声音低沉,带着磁性的共鸣,轻轻敲在她的心弦上。
苏映雪抱着满怀的书本和那份暖融融的心意,脚步轻快地走回小院。石榴树下,那几片枯叶似乎也不再萧索,反而像是点缀在青石板上的金色花瓣。
她知道,前路或许仍有迷雾,父亲的秘密依旧沉重。但此刻,有一种明确而坚定的力量在她心中生长,如同藤蔓,悄然攀附,为她支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。这份美好,并非虚幻的泡影,而是由一个个温暖的瞬间、一次次用心的陪伴,实实在在地构筑起来的。
她期待着后天,期待着未来,每一个有他参与的明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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