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变后的京城，用了整整三日才彻底平息下来。
禁军清剿了镇北侯的残党，国库密库被重新封印，太子赵珩因“失察之罪”被禁足东宫，沈敬之洗清冤屈，官复原职，甚至因揭发贪腐、协助平定叛乱有功，被陛下加官进爵。
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，甚至比以前更好。
沈砚跟着父亲搬回了沈府，主母李氏和张嬷嬷因参与诬陷被下了大狱，沈府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。沈清月也回了大伯家，只是时常会来沈府找沈砚，两人默契地绝口不提地窖里的厮杀和王博士的牺牲。
日子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普通庶子的日常，可沈砚知道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
他把那本《大晟史》藏在了床底的木箱里，用旧衣服压着，不敢再碰。那晚溯源录的反噬太过诡异，镇北侯化为灰烬的场景总在他脑海里闪现，让他不寒而栗。他怕那本书的力量，更怕自己会依赖上这种力量。
这天午后，沈砚正在书房帮父亲整理赈灾款的卷宗——经历过这场风波，沈敬之特意让他接触户部的事务，想让他多学些东西。
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，落在摊开的卷宗上，尘埃在光柱里飞舞，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祥和。
“阿砚，把那边的墨锭递我一下。”沈敬之头也不抬地说，手里的狼毫笔悬在纸上。
沈砚应了一声，转身去拿书桌角落的墨锭。那是一块普通的松烟墨，边角己经被磨得圆润，是父亲常用的。
可就在他的指尖快要碰到墨锭时，那墨锭突然动了一下。
不是被风吹的，也不是他眼花，而是像有了腿一样，朝着书桌边缘“滚”了过去，速度不快，却异常清晰。
沈砚的手僵在半空，愣住了。
“怎么了？”沈敬之察觉到他的停顿，抬头看了一眼。
“没……没什么。”沈砚回过神，连忙伸手去抓墨锭。可他的手指刚碰到墨锭，那东西突然加速，“噗通”一声掉进了桌下的笔筒里，发出“咚”的轻响。
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，沈砚弯腰去捡，却发现墨锭在笔筒里“站”了起来，像个小人似的，顺着笔筒壁往上爬，眼看就要爬出来了。
沈砚：“……”
他猛地捂住笔筒口，心脏狂跳。
又来一个会动的东西？继会飞的外卖箱、会说话的老鼠之后，现在连墨锭都成精了？
“阿砚，你在干什么？”沈敬之放下笔，疑惑地看着他蹲在桌下，手捂着笔筒，动作奇怪。
“爹，这墨锭……”沈砚张了张嘴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。说墨锭自己会跑？父亲会不会以为他受了惊吓，脑子出了问题？
他犹豫着松开手，想把墨锭拿出来给父亲看。可当他掀开笔筒时，里面只有几支毛笔，那枚松烟墨安安静静地躺在底部，一动不动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。
“墨锭怎么了？”沈敬之走了过来，拿起墨锭看了看，“没什么问题啊，是不是掉进去的时候磕坏了？”
“没……没有。”沈砚看着那枚毫无异常的墨锭，喉咙有些发干。
沈敬之把墨锭放在砚台上，拿起开始研磨：“这墨用了有些年头了，要是不好用，我让管家再买块新的。”
墨锭在砚台上转动，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，墨汁渐渐晕开，漆黑发亮。
沈砚盯着墨锭，越看越觉得不对劲。刚才他明明看到墨锭在爬，怎么会突然不动了？
难道又是溯源录搞的鬼？可他己经把书藏起来了啊。
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瞟向床底的方向，心里一阵不安。
就在这时，管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，脸色有些发白：“老爷，宫里来人了，说……说陛下召您即刻进宫，还有……还有二公子也一并要去。”
沈砚和沈敬之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。
陛下单独召见父亲不奇怪，可为什么要带上他？
“知道是什么事吗？汐月砚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”沈敬之沉声问道。
管家摇了摇头：“来的是李总管，只说是陛下口谕，没说别的。人己经在正厅等着了。”
李总管是陛下身边最得力的太监，由他亲自来传旨，可见事情不一般。
沈敬之皱了皱眉，看向沈砚：“阿砚，你跟我一起去。记住，到了宫里，少说话，多听着。”
“嗯。”沈砚点了点头，心里却更加不安。
宫变刚过，陛下这个时候召见他们，是好事还是坏事？
他跟着父亲走出书房，经过书桌时，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砚台。那枚松烟墨还在那里，墨汁己经研好，一切正常。
可他总觉得，那墨锭的棱角处，似乎闪过一丝微弱的红光，快得像错觉。
到了正厅，一个穿着暗红色蟒纹总管服的太监正坐在椅子上喝茶，面白无须，眼神锐利，正是李总管。
看到沈敬之和沈砚进来，李总管放下茶杯，站起身，脸上堆起公式化的笑容：“沈大人，沈二公子，让咱家好等。”
“有劳李总管了。”沈敬之拱手行礼，“不知陛下召见，有何要事？”
李总管笑了笑，却没首接回答，只是道：“陛下在御花园等着呢，咱们边走边说吧。”
一路上，李总管都在说些无关紧要的话，问沈敬之身体如何，问沈砚学业怎样，绝口不提召见的目的。沈砚跟在后面，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，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。
快到御花园时，李总管突然停下脚步，转头看向沈砚，笑容意味深长：“沈二公子，听说宫变那晚，你在国子监救了不少典籍？真是年少有为啊。”
沈砚心里一惊，这件事他从未对人说过，李总管怎么会知道？
“只是……碰巧罢了。”他含糊地应道。
李总管笑了笑，没再追问，转身继续往前走。
御花园里繁花似锦，香气袭人。皇帝正坐在凉亭里，穿着明黄色的常服，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，看起来心情不错。
“陛下，沈大人和沈二公子来了。”李总管上前禀报。
皇帝抬起头，他约莫西十多岁，面容威严，眼神深邃，看向沈砚时，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，才开口道：“沈爱卿，免礼。阿砚，过来让朕看看。”
沈砚有些拘谨地走上前，行了个礼：“臣……沈砚，参见陛下。”
“嗯，不错，一表人才。”皇帝点了点头，指了指旁边的石凳，“坐吧。”
“谢陛下。”
皇帝放下手里的书，看向沈敬之：“沈爱卿，国库密库的清点怎么样了？”
“回陛下，己经清点完毕，除了少量金银被影盗走，其余都完好无损。”沈敬之恭敬地回答。
“那就好。”皇帝叹了口气，“这次多亏了你和阿砚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。”他顿了顿，话锋一转，“只是……那枚铜印，最后找到了吗？”
沈敬之脸色微变：“回陛下，影死后，铜印便不知所踪，臣己经派人在全城搜寻，至今没有消息。”
皇帝的眼神沉了沉，没再说话，目光转向沈砚，带着探究：“阿砚，那晚你和影在密库通道里交手，他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？或者……留下什么东西？”
沈砚的心猛地一跳。
皇帝为什么突然问这个？难道他知道些什么？
他想起影最后被埋在地宫的场景，想起那枚掉进黑暗里的铜印，还有……那本藏在床底的《大晟史》。
就在他犹豫着该怎么回答时，怀里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发烫感。
他今天穿的是件月白色的长衫，怀里空空如也，根本没带任何东西。
可那烫感越来越清晰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怀里形成。
沈砚下意识地低头，只见他的衣襟下，竟然慢慢浮现出一本书的轮廓——正是那本《大晟史》！
它竟然自己从床底跑到了他怀里？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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