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郊的别院藏在一片竹林深处，黑黢黢的像头蛰伏的野兽。沈砚、苏清鸢和李大人伏在竹影里，看着别院墙头巡逻的护卫——比想象中多了三倍，手里都握着明晃晃的刀。
“张大人果然心虚。”李大人压低声音，指尖攥着那枚玉印，“正门肯定进不去，得找侧门。”
沈砚早己在白天借采买之机踩过点，他指了指西侧围墙：“那边有棵老槐树，枝干伸到墙内，能爬进去。只是下面守着两个护卫，得引开。”
苏清鸢从袖中摸出个小小的布包，打开是些硫磺粉和干艾草：“我去引开他们。”她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，“我学过几招戏法，能弄出点动静。”
李大人想阻拦，却被沈砚按住。沈砚看着苏清鸢眼里的光——那不是冲动，是豁出去的清醒。“小心。”他只说这两个字，却像千钧重。
苏清鸢猫着腰绕到西侧，将艾草捆在石子上，点燃后用力扔向远处的竹林。硫磺粉遇火炸开一串火星，浓烟卷着怪味升腾起来。“走水了！”她故意喊得惊慌失措，声音在夜里传得很远。
墙下的护卫果然被吸引，骂骂咧咧地往火光处跑。沈砚趁机拽着李大人，借着老槐树的枝干翻进围墙。落地时脚下一软，竟是踩在厚厚的松针上——看来这里常有人走动，却特意铺了松针消音。
“往东边那间亮灯的屋去。”沈砚低声道，白天他就注意到，那间屋窗户糊着厚纸，门缝里透出的光异常谨慎，不像别处那样敞亮。
两人贴着墙根移动，廊下挂着的灯笼在风里摇晃，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。突然，一阵脚步声从转角传来，沈砚猛地拽着李大人躲进假山石缝里。
是张大人！他穿着便服，手里拿着个紫檀木盒，正跟一个穿和服的男人说话。那男人弯腰时，沈砚瞥见他腰间的武士刀——果然是倭寇。
“账本我带来了，”张大人的声音压得很低，“这批货今晚就得运走，风声太紧。”
和服男人冷笑一声，用生硬的汉话道：“张大人办事，我们自然放心。只是……那位小郡主，真要送到东瀛去？”
张大人的声音突然变得阴狠：“她知道得太多了。等这批交易完成，就让她‘病逝’，再对外说病故了，神不知鬼不觉。”
石缝里的李大人浑身一震，差点闷哼出声——小郡主，是当今陛下最疼爱的侄女，上个月刚被张大人以“教养”为名接进府里。
沈砚死死按住他的胳膊，指尖掐进对方肉里——原来张大人的胆子，比他们想的还要大。
等两人走远，沈砚和李大人才从石缝里出来，后背己被冷汗浸透。“快，去那间屋。”李大人的声音发颤，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。
那间屋的门锁是黄铜的，沈砚从袖中摸出根细铁丝，这是他跟着墨谦学的手艺。铁丝插进锁孔，轻轻一拧，“咔哒”一声，锁开了。
屋里果然有个暗柜。沈砚按照墨谦教的法子，摸着墙壁上的凸起按了三下，暗柜“吱呀”打开——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本账册，封面写着“海货清单”，翻开却全是与倭寇交易的记录：何时运走多少铁器，换了多少白银，甚至有几笔标注着“赠小郡主的贡品”。
“找到了！”沈砚刚把账册塞进怀里，外面突然传来呵斥声——是苏清鸢！
“放开我！我只是个迷路的采药女！”她的声音带着挣扎。
沈砚和李大人对视一眼，心同时沉下去。他们冲出门，正看见苏清鸢被两个护卫按在地上，张大人站在一旁，手里把玩着那把武士刀，眼神像淬了毒：“我当是谁在捣鬼，原来是只偷腥的猫。”
和服男人也走了过来，盯着沈砚怀里的账册：“张大人，看来你的麻烦，不止我们这一桩。”
张大人挥了挥手：“把他们都杀了，账册抢回来。”
护卫的刀劈过来的瞬间，李大人猛地将沈砚推开，自己却没躲开，刀刃划在他背上，血瞬间染红了官袍。“走！”他嘶吼着，将玉印塞进沈砚手里，“去午门！”
苏清鸢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，抱着一块石头狠狠砸在一个护卫的头上。“沈砚！快走！”
沈砚看着李大人倒下的身影，看着苏清鸢被护卫围在中间，牙齿咬得出血——他不能走。他掏出藏在靴筒里的短刀，是墨谦硬塞给他的，此刻刀柄被手心的汗浸得发烫。
刀光在月光下交错，沈砚只记得李大人说“死也要死在明处”，记得苏清鸢说“纵前路未卜，亦无怨无悔”。他挥刀砍向一个护卫的腿，同时大喊：“苏清鸢！带账册走！去书坊找墨先生！”
苏清鸢愣住了，看着他浴血的样子，突然抓起地上的账册，疯了似的往围墙跑。张大人骂了一声，亲自提刀追过去。
沈砚扑过去抱住一个护卫的腿，任由刀背砸在背上——只要再拖一会儿，再一会儿就好。
意识模糊间，他好像听见了马蹄声，还有墨谦喊他的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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