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张超声照片的电子版，像一枚冰冷的种子，深埋进我的手机，也深埋进我的计划里。我没有轻举妄动，只是更细致地观察，更耐心地等待。赵北依旧是那个忙碌的刑警，只是那份忙碌里，烦躁逐渐被一种更内敛、更锐利的东西取代。
猎人的首觉，让他进入了潜伏侦查的阶段。
他开始更频繁地“加班”，但我的“谎言视觉”告诉我，其中至少有一半，那片熟悉的雪花会准时出现。我知道，他有一部分时间，是和林薇在一起。而另一半没有雪花的时间，他可能真的在追查那个给他制造麻烦的“匿名者”。
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。我既要让他感受到压力，又不能让他太快锁定目标。
这天晚上，他回来得比平时早一些，脸上带着一种刻意放松的表情。他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甜品盒，是我最喜欢的那家店。
“路过，看你最近好像没什么精神，买给你尝尝。”他笑着，将盒子放在餐桌上。
视野边缘，细微的雪花悄然弥漫。
滋啦…… 不是剧烈的暴风雪，而是持续的、低强度的噪音。他不是“路过”，他是特意去的，带着某种目的。
我露出惊喜的表情，走过去打开盒子，是漂亮的抹茶慕斯。“谢谢北哥！你最近那么忙，还惦记着我。”
我挖了一勺送进嘴里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，内心却一片清明。他在试探，或者说，他在用他方式施加影响，试图安抚我，观察我的反应。
“最近队里事多，冷落你了。”他靠在餐桌边，状似随意地问，“你最近……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，或者收到什么奇怪的信息？”
来了。他开始将调查的触角，伸向我的周围。
我抬起头，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点点被关心的依赖：“没有啊。就是上班，回家。怎么了？是跟你最近的麻烦有关吗？”我将问题轻巧地抛了回去。
他凝视着我，目光像无形的探针，试图读取我脸上最细微的波动。我维持着无辜的表情，甚至微微偏头，让几缕碎发垂落，增添几分柔弱。
几秒钟后，他移开目光，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，力道有些重：“没事，就随便问问。怕你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影响到。”
滋啦…… 雪花依旧存在。他并没有完全相信我的“无事”，但他的怀疑，还没有坚实的落脚点。
这场无声的交锋，第一回合，平手。
我知道，不能再仅仅防守。我需要主动出击，将他的视线引向一个错误的方向，一个足够吸引他注意力，又能完美解释近期所有“麻烦”的方向。
我想起了“7·15珠宝劫案”。案卷里提到过一个在逃的嫌疑人，据说心狠手辣且睚眦必报。赵北曾是抓捕他的主力。如果这个嫌疑人潜逃归来，并且开始对当年经办案件的警察进行报复……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。
一个完美的替罪羊。
我需要创造一个“痕迹”，一个指向这个在逃犯的，若隐若现的痕迹。
几天后，我利用一次独自去城西商业区逛街的机会，走进一家位置偏僻、人流量不大的网吧。我用现金开了台机器，在一个本地的、流量不大的生活论坛上，注册了一个新账号。
然后，我模仿着某种粗粝、充满怨恨的口吻，发布了一条极其简短的帖子，只有一句话：
“赵警官，七年前的债，该还了。”
没有提及具体案件，没有署名。发帖之后，我立刻清除缓存，下线，离开。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。
这条帖子像一滴水汇入大海，在庞大的网络信息里几乎激不起任何浪花。但它存在过，留下了IP地址和访问时间记录。这就够了。
我需要的，不是公众看到，而是当赵北和他的同事，在排查所有可能性时，能够“偶然”发现它。一个在逃犯对当年警察的模糊威胁，这足以吸引大量的侦查资源。
做完这一切，我像普通逛街的女孩一样，买了杯奶茶，慢悠悠地坐地铁回家。
晚上，赵北回来时，身上带着一股烟味和室外奔波的寒气。他的眼神比前几天更加锐利，似乎找到了某种线索。
吃饭时，他忽然说：“我们可能找到方向了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，面上却露出好奇：“是吗？找到那个给你找麻烦的人了？”
“还不确定，”他扒了一口饭，语气沉稳，但眼底有光，那是猎手锁定目标时的兴奋，“但有个老对手，可能回来了。”
“老对手？”
“一个很多年前的案子，以为他早就跑没影了。”他顿了顿，看了我一眼，“这人很危险，所以你最近一定要更加小心，发现任何不对劲，立刻给我打电话。”
这一次，当我看着他时，我的视野边缘，一片清澈，没有任何雪花。
他说的是真话。他相信了这个方向。他眼中的警惕和关切，是真实的，只是对象完全错误。
我点了点头，语气认真：“我知道了，你也要小心。”
内心，却是一片冰封的湖面，平滑如镜，映不出丝毫波澜。
成功了。我将猎人的视线，引向了遥远的、不存在于此刻的威胁。
赵北，你看，这就是信息的魔力。我知道你的过去，我知道你害怕什么，我知道你会如何思考。
所以我能为你量身定制，一个完全符合你逻辑的陷阱。
你闻到了硝烟的味道，却找错了战场的方向。
而我，将在这片你忽略的阴影里，继续为你编织，那张最终将缠绕你脖颈的，无形的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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