炉子里的火一明一暗,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,像株歪而不倒的老松。
沈宴盯着林舒烧得泛红的耳尖,喉结动了动,伸手替她掖被角时,指腹擦过她干裂的唇,烫得他猛地缩回手。
“娘,”他转头喊外屋的沈母,声音哑得像砂纸,“姜参汤再熬浓些,蜂蜜多放两勺——她最怕苦。”
沈母端着药碗进来时,见他正把冷毛巾叠成小方块,在她额头上轻轻压着,动作比给最金贵的红木家具上漆还轻。“小宴啊,”她把药碗搁在炕沿,“你这守了快二十个时辰了,去西屋眯会儿?”
“眯什么?”沈宴盯着林舒睫毛上凝的细汗,“她刚才说胡话,说粉笔盒裂了道缝,粉笔总往下掉。”他摸了摸自己后颈的薄汗,“我得把她那张破课桌修修——抽屉卡死了,灯都没处放,她备课得趴桌上,脖子该酸了。”
沈母低头看药碗里浮着的人参须,突然笑了:“你爹当年追我,也就给我编了个草蚂蚱。”她用勺子搅了搅药,“这孩子命苦,成分不好,在村里没少受白眼。可昨儿看你背她回来那架势……”
“娘!”沈宴耳尖腾地红了,抄起药碗吹了吹,“先喂药。”
林舒喝药时呛了两口,沈宴手忙脚乱去拍她背,药汁溅在他蓝布衫上,晕开个深褐色的圆。
等她重新睡沉,他轻手轻脚摸出炕柜里的铅笔和草纸——那是上个月给王大队长打躺椅时顺的边角料。
月光从窗棂漏进来,在他手背上投下格子影。
他盯着墙角那瘸腿课桌,铅笔尖在草纸上沙沙划着:桌腿得换桦木,轻便还耐潮;抽屉滑轨改成暗榫,拉起来不卡;最要紧是灯架——清代烛台书案的悬臂设计,能转角度,这样她趴着改作业也能照到笔尖。
“吱呀——”
他笔尖一顿,抬头见林舒迷迷糊糊翻了个身,袖子滑下去,露出手腕上青紫色的勒痕——是背课本时绳子勒的。
他喉结动了动,在草纸角落添了几笔:桌角磨成圆弧形,防磕;抽屉里加层软布,护粉笔。
后半夜起风了,窗纸被吹得哗哗响。
沈宴蹲在院里劈桦木,斧子下去时偏了寸许,“咔”地削掉块指甲盖大的肉。
他盯着渗血的指腹,突然笑出声——穿越前给明代官帽椅修榫头,镊子都不敢抖,现在倒好,为张破课桌把自己整出血了。
“小宴?”沈母披着棉袄出来,“大冷天的你……”
“娘,”他把带血的布团塞进口袋,“明早您熬点红枣粥,她胃弱。”
第三天清晨,林舒是被蜂蜜的甜香唤醒的。
她睁眼时,晨光正顺着窗纸的破洞爬进来,落在床脚一张深褐色的书案上——桌腿是新换的桦木,泛着温润的光;抽屉一拉就开,“咔嗒”声脆得像敲玻璃;最妙的是桌沿那个可折叠铜皮灯架,此刻支着半截新蜡烛,把桌面照得亮堂堂。
她撑起身子,看见桌角刻着行小字:“夜读莫熬伤,明早我替你补粉笔盒。”墨迹未干,像是刚刻完不久。
指尖抚过漆面,光滑得能照见她泛红的眼尾——这不是普通的漆,是蜂蜡混着松油反复擦过的,带着股淡淡的松木香。
“醒啦?”沈母端着红枣粥进来,“你沈哥昨儿在后院磨了半宿,手都磨出血泡了。
我让他歇会儿,他说‘林老师的手要写字,我的手能磨’——你说这孩子,嘴贫起来没边儿。”
林舒摸了摸桌角的圆弧形,突然笑出声,又赶紧捂住嘴——笑声震得喉咙发疼,可心里像揣了团火,烧得眼眶发酸。
她望着窗外晾衣绳上搭的蓝布衫,那片深褐色的药渍还在,突然想起昨夜迷迷糊糊时,有人给她掖了七次被角,每次都在她耳边轻声说:“再睡会儿。”
七零神级木匠,从一张摇椅开始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,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,七零神级木匠,从一张摇椅开始最新章节随便看!院门被推开的声响惊得她坐首。
张支书裹着军大衣跨进来,烟袋锅子在门槛上磕得咚咚响:“小林啊,我来看看你……”他话没说完,目光就落在书案上,“这桌子……是小宴整的?”
林舒刚要开口,沈宴从里屋转出来,手里还攥着砂纸:“张书记,您坐。”他搬了个木凳,“我给您沏壶茶?”
“坐啥坐!”张支书把烟袋往兜里一揣,“公社来电话了,说有人写信,说你们孤男寡女在炭窑过了夜,影响不好。”他盯着林舒苍白的脸,声音软了些,“我跟文书说你病得重,可那刘干事非得来查……”
“张书记去过娘娘庙吗?”沈宴突然开口。
张支书愣住:“啥?”
“娘娘庙的屋顶漏风,地砖碎得能硌脚,”沈宴走到书案前,指尖敲了敲桌沿,“林老师昨儿要是晚半小时,现在躺的就是娘娘庙的破供桌。您说,是救人的人该挨批,还是该修间能避风的驿站?”
张支书抽了抽鼻子,突然笑了:“好小子,绕着弯儿给我上套呢?”他掏出烟袋重新点上,“我明儿就报上去,建‘山区教学联络点’,头一批就黑山屯!往后老师们路过,有地儿歇脚,有热汤喝。”
话音刚落,院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响。
刘文书穿着黑呢子大衣跨进来,眼镜片上蒙着层白霜:“张支书,我来……”他话没说完,就被屋里的动静惊住了——林舒坐在书案前批改作业,灯架上的蜡烛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,身后贴着一溜儿孩子的画:有她拄拐上课,有她背小豆子过河,最边上那张歪歪扭扭写着“林老师是太阳”。
“这是……”刘文书踉跄两步,踢到个木本子。
他弯腰捡起,见封皮写着《取暖记录簿》,翻开来是密密麻麻的小字:“子时三刻,室温五度,添松枝两把;丑时初,病人脉搏八十,换冷毛巾……”
“刘干事要查作风?”沈宴倚在门框上,手里转着砂纸,“要不我给您看看林老师的备课本?她昨儿烧到三十九度,还在本子上写‘《木兰辞》要讲’替爷征‘的担当’——您说,是这点担当重要,还是俩年轻人守夜救人重要?”
刘文书的脸青一阵白一阵,把记录簿往桌上一摔:“组织会持续关注!”他转身要走,又被沈宴叫住。
“刘干事慢走,”沈宴笑着拱了拱手,“下回您来听课,我给您做把‘防寒听课椅’——椅面垫羊毛,椅背靠棉絮,保准您坐俩钟头腿不麻。”
刘文书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,林舒望着沈宴笑:“你呀……”
“我怎么了?”沈宴摸出块黄杨木牌,往凳上一坐,“我在雕个小玩意儿。”他举起刻刀,“你讲《木兰辞》,我给你雕把微型佩剑——挂在书案上,镇镇那些风言风语。”
林舒凑近看,见木牌上己经刻出剑鞘的轮廓,忽然轻声问:“真要办公开课?”
“不是为自证清白,”沈宴的刻刀顿了顿,“是要让所有人知道,风雪能封山,封不住人心。”他抬头看她,眼里映着烛光,“你愿意站在讲台上,再讲一遍《木兰辞》吗?”
林舒望着他发梢沾的木屑,突然笑了:“只要你还在台下听,我就敢讲到天亮。”
窗外又飘起细雪,落在书案的灯架上,瞬间化了。
沈宴的刻刀在木牌上轻轻一挑,剑刃的弧度渐渐清晰——像极了那天炭窑里,他说的“侧脚收分”的柱子,歪而不倒,藏着最结实的劲儿。
“对了,”沈宴突然想起什么,“张支书说公开课定在小学操场……”他没说完,就见林舒眼睛亮了,“他说要挂横幅,写‘黑山屯第一堂风雪公开课’。”
林舒摸着书案上的小佩剑,望着窗外越积越厚的雪,忽然觉得身上暖烘烘的——不是因为炉子,是因为有个人,把她那些说不出口的辛苦,都看进了眼里,又做成了最结实的依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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