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别院好几天，杨清婉心里头跟猫抓似的。
闻人慧那边没个准信，她这头也不能干等着。眼看离侯府来人越来越近，她手头那点银子，光是买了几次像样的香料就快见底了。坐吃山空？那可不行。
她得动起来，至少得先弄明白，她跟闻人慧鼓捣出来的这些新香，到底有没有人买账。
这天一大早，她就带着春桃，提了个小篮子，里面装着几个用干净油纸包好的香丸和香饼，都是她按新方子试做的，味道比传统的要清淡活泼些。
“小姐，咱们真要去西市摆摊啊？”春桃苦着一张脸，觉得这事实在太掉价，“那地方乱糟糟的，都是些粗人……”
“粗人怎么了？粗人就不喜欢闻着香喷喷了？”杨清婉整理了一下头上遮脸的帷帽，语气倒是轻松，“再说了，谁告诉你咱们要去摆摊了？”
不去摆摊？春桃更迷糊了。
主仆二人没往西市最喧闹的杂货区挤，反而拐进了旁边一条稍微清净点的街道，这里有不少卖绣品、头花、胭脂水粉的小铺子，来往的多是些家境尚可的妇人姑娘。
杨清婉找了个不挡路的墙角，让春桃把一块干净的蓝布铺在地上，然后把那几个油纸包整整齐齐摆上去。她没有像旁边卖炊饼的那样扯着嗓子吆喝，只是安静地站着，偶尔有行人路过，目光扫过来带着好奇时，她才微微颔首。
等了快半个时辰，问的人都少。春桃急得首跺脚，杨清婉心里也急，但面上不显。
终于，有个穿着细布棉裙、像是哪家体面仆妇的婶子停了下来，拿起一个香丸闻了闻：“这是什么香？味道倒是别致，不冲鼻子。”
杨清婉心里一喜，忙道：“婶子好眼力，这是新调的‘鹅梨帐中香’，清甜不腻，放在帐子里或是衣箱里，味道能留好久。”
那婶子又嗅了嗅，似乎有些意动：“怎么卖？”
“十文钱一丸。”杨清婉报了个价，这价钱比普通香丸贵上一些，但也不算离谱。
婶子一听，眉头就皱起来了：“哟，这么贵？东街刘记香铺的檀香饼，五文钱能买三块呢！”说完，把香丸往布上一丢，拍拍手走了。
春桃气得嘟囔：“不识货！”
杨清婉拉住她，轻轻摇了摇头。她看着那婶子的背影，又看看旁边铺子里进进出出的客人，心里忽然明白了点什么。
光这么干等着，不行。她这东西没名没号，光靠说，别人不信。
她沉吟片刻，眼光扫过篮子里剩下的几个油纸包，心里有了主意。
“春桃，把那个用边角料做的、味道最淡的香囊拿出来。”
那香囊是她用碎布头缝的，样子普通，里面装的也是制香时筛下来的碎末，味道很淡，但闻着舒服。
杨清婉拿起那个香囊，走到旁边一个卖绣花丝线的摊子前。摊主是个西十多岁的妇人，正低着头纳鞋底。
“这位大娘，”杨清婉声音放得柔和，“我跟妹妹初来乍到，借您宝地旁边站一站，这个香囊您留着玩，不算什么好东西，就是图个清新气味，您干活累了闻一闻，也能提提神。”
那妇人愣了一下，抬头看见是个戴着帷帽、说话客气的小姑娘，又接过那香囊闻了闻，脸上露出点笑模样：“哎哟，小姑娘太客气了，这怎么好意思……你们站着就是，不碍事。”
杨清婉道了谢，回到自己那边。没过多久，她就注意到那卖丝线的妇人时不时拿起香囊闻一下，还跟旁边相熟的摊主低声说了句什么。
又过了一会儿，一个在胭脂铺里挑了半天也没买东西的年轻小姐，皱着眉走出来，似乎是嫌铺子里的脂粉气太闷。她路过丝线摊时，那卖丝线的妇人竟主动搭话：“柳小姐，闻闻这个，游戏和多肉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清脑醒神哩！”
那位柳小姐疑惑地接过香囊，放在鼻下一嗅，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：“咦？这味道倒是别致。”
妇人立刻朝杨清婉这边指了指。
柳小姐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走了过来，拿起杨清婉摊上的香丸询问。这次，杨清婉还没开口，那卖丝线的妇人倒帮腔了：“柳小姐，这姑娘的香是挺不错的，跟我以前闻过的都不一样！”
有人帮衬，效果立刻不一样了。柳小姐仔细问了功效，最后竟真的掏钱买了一丸鹅梨帐中香，还饶有兴趣地打听有没有其他味道。
开门红！
虽然只卖出去一丸，但杨清婉的心却一下子落到了实处。路子走对了！
她立刻如法炮制，又拿了两个小香囊，送给了旁边卖头花和卖烧饼的摊主。这下好了，她这不起眼的小角落，仿佛一下子有了“自己人”。偶尔有人过来看，那几个摊主都会帮着说上几句好话。
陆陆续续的，竟又卖出去两三丸香。虽然赚的不多，但篮子里总算不再是满当当的了。
日头渐高，杨清婉准备收摊。她正低头收拾东西，忽然，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年轻男声在旁边响起：
“哟，这卖的什么新鲜玩意儿？闻着倒是有趣。”
杨清婉抬头，透过薄纱，看见一个穿着锦蓝色绸缎长袍的年轻公子哥，手里摇着把折扇，正歪着头打量她摊子上剩下的香饼。他衣着华贵，眉眼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风流意味，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。
这人……看着就不是普通百姓。
那公子哥也没等她回话，自顾自地拿起一块印着梅花纹样的香饼，放在鼻尖嗅了嗅，眼神亮了一下：“嗯？这味道……有点意思。不是寻常梅花香，底子里好像还藏着点别的？小娘子，这怎么卖？”
他这声“小娘子”叫得轻佻，春桃立刻警惕地往前站了半步。
杨清婉心里也提了起来，但语气依旧平稳：“公子好嗅觉，这是‘雪中春信’，除了梅花，还加了少许沉香定韵。三十文一块。”
“三十文？”公子哥挑了挑眉，还没说话，他身后一个小厮先嚷嚷开了，“这么小块东西卖三十文？你抢钱啊！”
那公子哥却摆了摆手，制止了小厮，目光饶有兴趣地落在杨清婉遮脸的帷帽上，似乎想看清纱幔后的模样。
“价钱嘛，倒是不贵。”他慢悠悠地说，手指着那块香饼，“就看……值不值这个价了。”
他这话意有所指，目光也带着探究。杨清婉的心微微一沉，知道遇上难缠的了。这人不像之前那些顾客那么好打发。
她正想着该如何应对，那公子哥却忽然笑了笑，将香饼丢给身后的小厮：“买了。若是名不副实……”他话没说完，但尾音拖长，带着点威胁的意味。
小厮不情不愿地数了三十个铜板，啪的一声放在蓝布上。
那公子哥也没再多说，摇着扇子，带着人晃晃悠悠地走了。
春桃看着他们的背影，松了口气，又有些后怕：“小姐，那人看起来不好惹……”
杨清婉看着布上那堆铜钱，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。这第一声吆喝，比她预想的要顺利，却也提醒了她，这条路并不平坦。没有靠山，没有名声，一点小小的好东西，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她收起铜钱，默默收拾好摊位。
今天算是迈出了一小步。但接下来，怎么走得更稳，走得更远，她还得好好琢磨。
至少，她知道了，她的香，有人喜欢。这就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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