饭桌上的气氛,是苏家从未有过的热烈和温馨。
王秀莲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,她一会儿给大儿子苏强夹一块红烧肉,一会儿又给林晚雪添一勺鸡汤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:“吃,都多吃点!小强这次可是大功臣,晚雪也辛苦了,在家里帮我忙活了这么久。”
苏强胸前的大红花还没摘下来,金灿灿的奖章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看着坐在对面的苏晨,心里全是感激。他知道,没有弟弟,就没有他今天的一切。
“妈,您别光顾着我们,您也吃。”苏强把一块鱼肚子肉夹到王秀莲碗里,“这功劳,都是大家的,是整个红星厂的。”
“哥,你就别谦虚了。”苏晨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,剥着一只虾,“奖金发了多少?回头是不是得表示表示,带我们下馆子去?”
“你这小子,就知道钱!”苏强笑骂了一句,但眼神里全是宠溺,“放心,少不了你的。”
林晚雪安静地坐在一旁,小口地喝着汤。她看着这一家人的其乐融融,看着苏强脸上那发自内心的自豪,再看看身边那个仿佛什么事都与他无关,正专心致志对付一只虾的苏晨,心里涌起一股暖流。
自从父亲在电话里用那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,评价苏晨“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重要得多”之后,她就愈发看不透这个男人了。
他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,明明就在你眼前,你却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。而他自己,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。
这种感觉,让她着迷,也让她感到无比安心。
“对了,晚雪,”王秀莲像是想起了什么,热情地说道,“你来我们青阳也这么久了,一首没回家看看吧?等过两天,让小晨陪你回京城一趟,看看你爸妈。我们家小强现在出息了,我们苏家也不能让人家看扁了,得正式上门去提亲!”
王秀莲是个实在人,在她看来,儿子出人头地了,林晚雪这么好的姑娘,可得赶紧定下来。
提亲?
林晚雪的脸“唰”的一下就红了,连耳根都滚烫。她偷偷看了一眼苏晨,发现他正抬起头,冲着自己笑,那眼神里,带着几分促狭,也带着几分认真。
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,正想说点什么,客厅里的电话突然“铃铃铃”地响了起来。
在这个年代,家里能装上电话的,非富即贵。苏家的这部电话,还是厂里因为苏强立了大功,特批奖励安装的,才刚装上没两天。
“我去接。”苏柔放下碗筷,起身走向客厅。
电话铃声在欢快的气氛中显得有些突兀。
“喂,你好,这里是苏家,请问你找谁?”苏柔的声音很温柔。
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些什么,苏柔的脸色微微一变,她捂着话筒,回头对林晚雪说:“晚雪姐,是京城打来的,找你的,听声音像是一位阿姨。”
林晚雪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京城?阿姨?
是妈妈!
她连忙起身,快步走了过去,从苏柔手里接过了还有些温热的听筒。
“喂,妈?”
“晚雪……是晚雪吗?”电话那头,传来一个女人压抑着哭腔的、无比疲惫的声音。
林雪晚的心瞬间就揪紧了!不对劲!妈妈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!
“妈,是我!出什么事了?您的声音怎么……”
“晚雪……你爸……你爸他出事了!”电话那头的声音再也绷不住,化作了撕心裂肺的哭喊。
轰!
林晚雪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,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。手里的听筒,仿佛有千斤重,差点从手里滑落。
“妈!您别哭!慢慢说!我爸怎么了?他怎么了!”她用尽全身力气,对着话筒喊道,声音里己经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。
饭桌旁的苏晨等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,全都站了起来,紧张地看着她。
电话那头,林晚雪的母亲断断续续地哭诉着,每一个字,都像是一把刀子,狠狠地扎在林晚雪的心上。
“你爸……他被人举报了……说他、说他当年在一个项目里收了别人的好处,以权谋私……是周怀安!是他!是他翻出来的旧案子,罗织的罪名!你爸现在己经被停职了,正在接受调查……随时……随时都可能被带走……晚雪啊,我们家……我们家这次,可能真的要完了……”
周怀安!
当这个名字从听筒里传来时,林晚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,没有一丝血色。
她知道这个人,国家部委的主任,父亲多年的政敌。那是一个手眼通天,老谋深算,在京城经营了数十年,关系网密不透风的恐怖人物!
被他盯上,而且是用了这种罗织罪名的方式,父亲……还有翻身的可能吗?
“妈……您别怕,不会的,我爸是清白的!组织上会调查清楚的!”林晚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苍白的安慰。
“清白?”她母亲在电话里发出一声绝望的惨笑,“晚雪,你太天真了。周怀安这次是有备而来,人证物证都做全了,就是要把你爸往死里整!我们家所有的关系,都断了……没人敢帮忙,甚至……甚至你二叔都打电话来,让我们认命……晚雪啊,你别回来了,千万别回来!你爸让我告诉你,忘了我们,好好在青阳生活下去……”
“嘟……嘟……嘟……”
电话被挂断了。
林晚雪呆呆地举着听筒,任由里面冰冷的忙音,一遍遍地敲击着她的耳膜。
忘了我们……
好好生活下去……
父亲的嘱托,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剑,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坚强。
“啪嗒”一声,听筒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,掉在地上。
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,缓缓地沿着墙壁,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。
饭桌旁的苏家人都吓坏了。
“晚雪!”
“晚雪姐!”
王秀莲和苏柔赶紧冲了过来,想要扶她。
苏晨快步上前,挥手示意母亲和姐姐先别动。他蹲下身,看着瘫坐在地上,双目无神,仿佛灵魂都被抽走的林晚雪,心里一阵刺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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