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?受伤了。虽然他不说，但助理看到他换药时背后那片触目惊心的红痕和水泡，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。
“陆总，您还是去医院处理一下吧，烫伤可大可小。”
“不用。”陆?面无表情地穿上干净的衬衫，动作间牵动了伤口，他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，但很快又恢复平静。“一点小伤。”
比起晚晚可能受到的伤害，这点疼痛算得了什么。这甚至让他有种自虐般的赎罪感，仿佛身体上的痛苦，能稍微缓解一点心里的煎熬。
他依旧每天都会去苏晚公寓附近，只是停留的时间更短，更加隐蔽。他知道她不想见他，他怕自己的出现会给她带来压力和困扰。他只能通过助理和保镖的汇报，知道她今天吃了什么，去了哪里，心情如何。知道她孕吐好转，胃口稍开，他会暗自松一口气；知道她工作遇到瓶颈，心情烦闷，他会想方设法地匿名提供一些灵感来源或是参考资料，让她的项目能顺利进行。
这种近乎变态的守护，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。
苏晚并非毫无察觉。她偶尔会在楼下便利店采购时，透过玻璃窗看到街角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；会在清晨拉开窗帘时，看到楼下长椅上那个迅速起身离开的落寞背影；会在工作室遇到难题时，意外收到一些恰到好处的“行业动态”或“设计灵感”邮件，发件人匿名的，但风格却隐隐透着熟悉的商业逻辑和精准。
她心情复杂。一方面，她告诫自己不能再心软，过去的伤害历历在目。另一方面，陆?这种沉默而笨拙的守护，以及那封揭示过往的信，又像小小的水滴，悄无声息地侵蚀着她冰封的心墙。
这天，她去超市采购生活用品，提着有些沉重的购物袋往回走。孕期的身体容易疲惫，没走多远，她就觉得有些腰酸，脚步也慢了下来。
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她身边。车窗降下，露出陆?轮廓分明的侧脸。他看着她，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。“东西重吗？我送你回去。”
苏晚停下脚步，看着他。他看起来清瘦了些，脸色也有些苍白，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。是因为背上的伤吗？她心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，但很快被理智压了下去。
“不用了，陆总。我自己可以。”她礼貌而疏离地拒绝，提着袋子继续往前走。
陆?没有坚持，也没有离开，只是让车子以极慢的速度，缓缓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，像一道沉默的影子。
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一个在前面慢慢地走，一个在后面静静地跟。谁也没有说话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僵持和尴尬。
苏晚能感觉到那如影随形的目光，让她如芒在背，心里乱糟糟的。他终于有些不耐烦，停下脚步，转身看向他。“陆总，你这样跟着我，会让我很困扰。”
陆?也停下车，推开车门走了下来。他站在车边，保持着一段距离，声音低沉。“我只是……担心你拿不动。没有别的意思。”
“我说了，我自己可以。”苏晚加重了语气。
陆?看着她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的脸颊，和她眼底的倔强，心脏一阵抽痛。他低下头，沉默了片刻，再抬头时，眼里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。“我知道你不想见我，也不想原谅我。我不求你原谅。我只求你……让我能偶尔，就像这样，知道你平安。可以吗？”
他的声音很轻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，像是怕惊扰了什么。
苏晚看着他眼底深切的痛苦和悔恨，那些准备好的冷言冷语，突然就堵在了喉咙里。她想起小时候那个递给她胡萝卜胸针的小哥哥，想起他后背那片被烫伤的皮肤，想起他一次次在她遇到危险时出现……
她猛地转过身，不再看他，提着袋子快步向前走去，几乎是落荒而逃。
这一次，陆?没有跟上去。他只是站在原地，看着她仓促的背影消失在公寓楼门口，眼神黯淡，像是失去了最后一点光亮。
他靠在车身上，从口袋里摸出那枚胡萝卜胸针，紧紧攥在手心，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。
晚晚，我到底该怎么做，才能弥补过去的万分之一？
苏晚回到公寓，关上门，背靠着门板，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。她看着放在地上的购物袋，里面还有她下意识多买的一份他曾经喜欢牌子的矿泉水。
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。
苏晚，你清醒一点！难道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吗？忘了那些羞辱和伤害吗？别因为他这点小恩小惠就动摇！
可是……心底另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说，他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。他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身段，只是卑微地想要确认她的平安。
她走到窗边，悄悄向下望去。那辆黑色轿车还停在原地，那个身影依旧靠在车边，低着头，暮色中显得格外孤寂。
她拉上窗帘，隔绝了视线，却无法隔绝心底那越来越清晰的烦乱。
裂痕依旧深可见骨，但似乎有微小的光，正试图从裂缝中艰难地透进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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