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里忽然多了缕松针混着蜜香的气息时，云霄正停在溪边收集水源。
她抬眼望去，只见斜前方的岩石上坐着个男子，银灰色长发用木簪松松束在脑后，耳尖是狐类特有的尖俏模样，尾尖沾着几星草屑，却半点不显狼狈。
对方似乎早察觉到她的目光，转过头时唇角噙着温和的笑，指尖还捏着颗刚剥好的野栗：
“这位姑娘也是独自游历？这林子里的野栗刚熟，不嫌弃的话，尝尝？”他说话时气息平稳，妖气淡得几乎与林间风息相融，没有半分攻击性。
“我叫青砚。”男子见她不排斥，便跳下岩石走近，将野栗递过来的动作放缓，“看姑娘的妖气带着些冷意，莫不是刚从北边的雪山过来？”
云霄接过野栗，轻轻咬开栗壳，含糊应了声：“算是吧，一路往南走。”
青砚闻言笑了笑，尾尖轻轻扫过地面的落叶，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：“往南走的话，前面三十里有座古祠，最近聚集了不少妖灵。”
他见云霄抬眼望来，又补充道，“不是作恶的那种，大多是受了伤、或是被人类驱赶的小妖，靠着古祠里残存的妖气养伤。”
云霄捏着栗壳的手紧了紧，眉梢微挑：“你跟我说这些，是想让我绕道？”她从前见多了借“善意”引同类入陷阱的妖怪，语气里难免带了点戒备。
青砚却不介意，只是摇了摇头，指尖指向南方的天际：“是怕你误闯时伤了它们——那些小妖胆子小，见着生面孔的大妖就会慌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落在云霄雪白的服饰上，“况且，姑娘身上的妖气虽冷，却没沾多少血腥，想来也不是喜欢滥杀的性子。”
云霄沉默片刻，将手里的栗壳扔进溪水里，看着它随波漂远：“既然是养伤的小妖，我去看看也无妨。”
她说着起身，霜白长发在空中划过道利落的弧线，先前的戒备淡了些——青砚的妖气太过平和，不像藏着恶意的模样。
青砚见她应下，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，转身引路时特意放慢了脚步：“姑娘赶路这些天，没遇到什么麻烦吧？”话里多了点试探。
“不算麻烦。”云霄随口应着，目光却落在青砚那条银灰色的狐尾上——那尾巴摆动的弧度很稳，妖气裹着暖意，与自己身上冷冽的妖力截然不同，
“倒是你，身为狐妖，怎么会帮一群小妖守着古祠？”
“从前我受伤时，也曾被老祠主救过。”青砚的脚步顿了顿，语气轻了些，“现在不过是还份人情。”
他转头看向云霄，耳尖轻轻动了动，“说起来，姑娘的妖化……似乎不是天生的？你身上的妖气里，掺着点不属于本族的冷意。”
这话戳中了云霄一首挂心的事，她指尖的动作顿住，望着前方隐在树影里的古祠轮廓，声音低了几分：“我也不知道，前阵子突然就变了模样。”
青砚闻言若有所思，尾尖轻轻扫过路边的野草：“或许古祠里的老槐树能帮上忙——那树活了几百年，见过不少妖化的同类，说不定能看出些门道。”
刚踏进古祠，檐角的铜铃就叮当地响了两声。几只抱着浆果的小松鼠妖从梁上探出头，见是青砚，便叽叽喳喳地扔下来一颗红透的果子，却在看到云霄时，瞬间缩回去躲在木柱后，只敢露出半只毛茸茸的爪子。
“它们怕生，别介意。”青砚笑着接住果子，递给云霄，随即引着她往后院走。
老槐树的枝叶在阳光下晒出细碎的光斑，刚靠近，树身就泛起淡绿的光晕，苍老的声音慢悠悠地飘来：“小友的妖力里，裹着‘咒术反噬’的痕迹呢。”
云霄握着果子的手一顿，霜白长发垂落在肩头：“咒术反噬？可我只用妖力催动过几次简单的咒术。”
“就是这‘简单咒术’的问题。”老槐树的虚影在枝干间浮现，目光落在她的指尖，
“你的妖力本就偏向纯粹的攻击型，突然用它承载咒术的‘流转之力’，两种力量在体内冲撞，才会让你显出更鲜明的妖族特征——
像是利爪变锋利、发色更透亮，都是妖力在自我调节的表现。”
青砚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着下巴，银灰色的狐尾轻轻摆动：“我认识一位住在‘雾隐山’的老咒术师，他能教你怎么让妖力和咒术相融，这样就不会再出现反噬了。”
老槐树的光晕渐渐淡去时，云霄指尖的冷意也消了几分——
原来不是莫名的妖化，只是妖力与咒术冲撞的缘故。她刚点头应下青砚的提议，身后就传来细碎的脚步声，回头便见几只小妖抱着东西跑过来：
领头的松鼠妖捧着满满一筐浆果，兔妖的爪子里还攥着捆晒干的草药，连躲在角落的小狐狸妖，都怯生生地递来块用树叶包着的蜜糕。
“这、这是止血的草药！路上要是受伤了能用！”松鼠妖把筐子往云霄手里塞，耳朵紧张得竖了起来；
兔妖则踮着脚，把草药递向青砚：“青砚大人，蜜糕是我妈妈做的，路上可以垫肚子。”
青砚笑着接过草药，又帮云霄扶了扶快掉的浆果筐：“多谢你们。等我们回来，带雾隐山的野栗子给你们吃。”
小妖们立刻欢呼起来，围着两人送了好一段路，首到看不见古祠的檐角才停下。
云霄低头看着筐里的浆果，指尖轻轻碰了碰裹着蜜香的树叶，她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青砚，银灰色的狐尾在阳光下晃出柔和的弧度，便加快脚步跟了上去：
“走吧，别让老咒术师等久了。”
青砚回头冲她笑了笑，转身往雾隐山的方向走：“放心，我知道条近路，日落前就能到山脚下。”
风卷着两人的衣角掠过林间，身后古祠的铜铃声渐渐远了，前方的山路隐在淡雾里，却透着让人安心的期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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