杀生丸精准地降落在气息残留的源头——一片光线晦暗、植被异常茂密的古老森林。
参天古木的树冠交织成厚厚的穹顶，将大部分阳光阻隔在外，林间弥漫着潮湿的腐殖质气味和一种不祥的寂静。
几乎在落地的瞬间，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便从西面八方的阴影中响起。
毒虫最猛胜，如同从噩梦中涌出的黑潮，迅速汇聚、缠绕，在林间空地上形成了一个庞大、扭曲、由无数毒蜂组成的鬼怪形态，复眼汇聚成嗜血的红光，锁定了闯入者。
没有丝毫迟疑，杀生丸眼神一凛，反手便握住了斗鬼神。他挥剑横斩，一道磅礴的蓝色妖气如同新月般扫出！
在一次格开侧面袭来的蜂群后，杀生丸金色的瞳孔极快地扫过云霄的方向，确认她的位置与状态。尽管处于激战，他清冷的声音依旧穿透了嗡嗡的噪音：
“无碍？”
云霄挥刀斩落几只毒蜂，回应的声音稳定：“无妨。”
就在这短暂的视线交汇与问答之间，谁都没有注意到，两只异常狡猾的最猛胜借着同伴尸体的掩护，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侧后方，
它们复眼闪烁着恶毒的光，细长的尾针瞄准了正挥舞人头杖、手忙脚乱驱赶零星毒蜂的邪见！
“哎哟喂！”邪见只来得及怪叫一声，就感觉肩膀和大腿像是被烧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，钻心的疼！
他低头一看，两根幽红的毒针正颤巍巍地插在肉里，伤口周围眼见着就肿了起来，发黑发紫，麻痹感像小虫子一样往西周爬。
杀生丸的目光扫了过来，那双金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波澜，但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。
他的视线飞快地掠过惨叫的邪见，立刻锁定了那两只一击得手后、毫不恋战、掉头就往林子最深最暗处疯狂逃窜的最猛胜。
他周身妖气一震，把残余的蜂群震碎，留下三个冰冷的字：
“待着。”
话音还没完全落下，他人己经化作一道银光，追着那两只虫子消失的方向去了。
刚才还打生打死的林间空地，一下子静得可怕。
只剩下持刀站立的云霄，和倒在地上哼哼唧唧、脸色发白的邪见。
云霄立刻把听朔收回鞘中，几步赶到邪见身边蹲下。
她看了看他肩上和腿上的伤，那毒针还杵在上面，周围的皮肉看着就吓人。
“别乱动，”她的声音不高，但很镇定，手下动作飞快地从行囊里拿出个小布袋，里面是准备好的草药，“越动毒走得越快。”
她小心地把毒针出，邪见疼得“嘶”了一声。
然后她熟练地把草药放在嘴里嚼了嚼，敷在伤口上。草药清凉的感觉暂时压住了火辣辣的疼痛，邪见这才缓过一口气。
“云、云霄……”他声音还有点抖，“杀生丸少爷他……怎么就一个人去了……”
“他去追线索了。”云霄一边用布条给他包扎，一边平静地说，“找到奈落更重要。”
她包扎好伤口，站起身，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重归寂静、却更显诡异的森林。杀生丸独自前去，前方吉凶难料。
而她和中了毒、行动不便的邪见留在这里，也未必安全。
“走，”她对邪见说，语气不容商量，“我们得找个能藏身、能防守的地方。你现在的样子，经不起再来一次了。”
那嗡嗡的噪音远去后，这种寂静反而更让人心头发毛。
云霄背着邪见，他的身子小小的，很轻，完全不费力。
她环顾西周，目光锁定在几米外几块交错巨大的岩石处，那里形成了一个天然的、背风的凹陷，易守难攻。
“坚持一下，就到那边。”她对邪见说，声音刻意放得平稳。
邪见龇牙咧嘴，额头冒着冷汗，全靠云霄撑着往前挪，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念叨：“……该死的奈落……等杀生丸少爷回来……一定要他好看……”
好不容易将邪见安置在岩石凹陷处，让他靠着冰冷的石壁坐下。
云霄迅速检查了一下他伤口上的草药，还好，黑色没有继续蔓延，麻痹感似乎也被暂时遏制了，但邪见的脸色依旧很差，精神萎靡。
“你在这里别动，我去周围看看，确保安全。”云霄低声嘱咐。
“别！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儿！”邪见一下子慌了，也顾不上面子，几乎是脱口而出，小小的手紧紧抓住了云霄的衣角。
看着他眼中真实的恐惧，云霄顿了顿。
这个平时咋咋呼呼、狐假虎威的小妖怪，此刻脆弱得像个孩子。她心里叹了口气，收回了迈出的脚步，在他身边坐了下来。
“好，我不走远。”她妥协道，将听朔横在膝上，目光如同最警惕的哨兵，扫视着岩石之外的每一片阴影，每一簇晃动的灌木。
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流逝。
林间的光线逐渐变得昏黄，预示着黄昏的临近。
等待，尤其是这种前途未卜、强敌在侧的等待，最是磨人。
邪见似乎是为了驱散恐惧，也可能是伤处的疼痛让他无法安静，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话，声音虚弱却絮叨：
“云霄……你说，杀生丸少爷……能找到奈落吗？”
“那些该死的虫子……毒可真厉害……”
“以前跟着杀生丸少爷……也遇到过不少危险……但、但这次好像不太一样……”
云霄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听着，偶尔发出一两声简短的回应，证明她在听。她的注意力始终大部分放在外界环境上。
忽然，邪见沉默了一下，再开口时，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复杂的、近乎感慨的情绪：“……杀生丸少爷……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……”
云霄的目光从林外收回，落在他身上。
邪见像是打开了话匣子，也或许是伤痛削弱了他的顾忌，他望着岩石缝隙外逐渐暗淡的天空，喃喃道：
“少爷他……以前眼里只有力量和对手，他几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，更别说……像刚才那样，特意停下来问一句了……”
他没有明说，但云霄知道，他指的是杀生丸在激战中对她的那句“无碍？”。
那确实不像她最初认知里的杀生丸。那个孤高到几乎不近人情的犬妖少主。
“他变了……一点点。”邪见像是在对自己说，又像是在对云霄确认，“是因为你吗？”
这个问题像一颗小石子，投入云霄的心湖。
她没有回答，也无法回答。
杀生丸为何会有所改变，这其中的缘由，连她自己也在摸索。
她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外面越来越暗的森林，轻声道：“保存体力，少说话。他……会回来的。”
这句话，像是在对邪见说，也像是在对自己强调。
夜幕开始降临，林间的温度降得很快。
云霄能感觉到邪见在微微发抖，一半是伤，一半是冷。
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挪近了些，用自己尚算温暖的背部为他稍微挡一下从石缝里钻进来的冷风。
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邪见愣了一下，随即他低下头，小声嘟囔了一句含糊的“谢谢”，然后把身体缩得更紧了。
黑暗中，听觉变得格外敏锐。远处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、像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。
云霄瞬间绷紧了身体，听朔无声无息地出鞘了寸许，寒光在昏暗中一闪而过。她屏住呼吸，全神贯注地感知着那个方向。
邪见也吓得不敢再出声，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。
然而，那声音之后，并没有后续。仿佛只是某种夜行的小动物路过。
寂静再次降临，却比之前更加沉重。
云霄维持着警戒的姿势，一动不动。膝上的听朔传来冰冷的触感，提醒着她此刻的责任。
她不知道杀生丸何时会回来，也不知道前方究竟有什么在等待着他，更不知道下一个出现在这片黑暗里的，会是归来的他，还是新的敌人。
她能做的，只有等待，和守护好身边这个暂时托付给她的、杀生丸的仆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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