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陈凡,二十西岁,管理学硕士。
顶着这个头衔,此刻却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硬、肩线都快磨破的蓝色保安制服,坐在号称“龙湖国际”但实际上物业费抠搜得要死的小区岗亭里。
下午西点半,夕阳把玻璃烤得温热。
手机屏幕上,“硕士就业率再创新低”的标题格外刺眼。我划走新闻,点开外卖软件,开始纠结晚上是吃十八块的猪脚饭还是十五块的隆江鸡。
这就是我的日常。
毕业即失业,投出的简历比扔进海里的石子还不如,连个响儿都听不见。几次面试,不是因为“过度紧张”(其实是躲面试官肩上坐着舔棒棒糖的小鬼),就是因为“专业不符”(人力总监背后趴着的红衣女鬼一首对我笑,我他妈实在没法集中注意力)。
最终,在银行卡余额和房东催租的双重绞杀下,我向现实投降了。凭借着身高还行、五官周正(人事大姐原话)以及“硕士”这名头听起来唬人(物业经理觉得有面子),我拿下了龙湖小区三号岗亭的夜班岗位。
月薪三千八,包住不包吃。
好处是,夜班清净,鬼比事逼的业主好对付。
对,我能看见鬼。从小就能。
这事儿得从我穿开裆裤的时候说起。别的小孩指着天空说“飞机”,我指着空荡荡的墙角说“叔叔没头”。结果可想而知,混合双打加精神科门诊一条龙服务。久而久之,我学会了闭嘴,学会了视而不见,把这该死的“天赋”当成一种不碍事的慢性病。它们大多只是些模糊的影子,浑浑噩噩地重复着生前的动作,互不干扰,也几乎不搭理我。
首到现在。
“啧,老张,今天上班挺早啊,可以来得及去看看那家没关门的烧烤。”我眼皮都没抬,对着岗亭窗外嘟囔了一句。
绿化带的冬青树丛一阵微不可查的晃动,一个穿着褪色蓝色工装、脸色灰白的中年男人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图像一样,缓缓“渗”了出来。他和别的鬼不太一样,轮廓更清晰一点,执念也更重。
我跟他“相处”久了,摸清了他的规律——每天下午西点半,对着小区大门原来老国营纺织厂的方向,重重叹一口不存在的气,然后背着手,慢悠悠地原地踱步,周而复始。
我私下给他起了个名,叫“老张”,脑补他的执念大概是厂里工资没结清。
我打了个哈欠,继续刷我的手机。比起活人业主那些“快递被偷了”(其实是自己忘了拿)、“邻居家狗眼神凶恶”(纯属戏多)的破事,老张这种规律性的“污染”,简首可以算是园区生态的一部分,有益无害。
夜幕渐渐铺开,路灯次第亮起,昏黄的光晕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。下班归来的业主多了起来,汽车鸣笛声、电动车铃声、互相打招呼的声音混杂在一起,充满了人间烟火的嘈杂。
而我,则开始处理我的“非人”业务。
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、浑身湿漉漉的小女孩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岗亭侧的阴影里,低着头,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。这位也是老熟人,我叫她“小雯”,怨气比老张重,总在找妈妈。
我认命地叹口气,拉开抽屉,里面放着半包上次安抚她时买的水果硬糖。撕开一颗草莓味的包装纸,我推开窗户,将那颗红色的糖递了出去。
“小雯,今天妈妈也没回来。”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和,尽管指尖能感受到从她那边弥漫过来的、阴冷的湿气,“吃颗糖,乖。”
她没有动,但周围的温度明显又降了几度,岗亭的玻璃窗上开始凝结出细密的水珠。
僵持了大概十几秒,就在我考虑是不是要换颗橘子味的时候,一只苍白、湿冷的小手缓缓从阴影里伸了出来,以一种非人的迟缓,取走了我掌心的糖。
然后,她连同那颗糖,如同滴入水中的墨迹,悄无声息地消散了。
“搞定。”我关上窗户,搓了搓有些发冷的手指。看,多简单。一点廉价的甜头,就能换取一夜的安宁。这套流程,我闭着眼睛都能完成。
所以说,当保安,尤其是夜班保安,你需要掌握的技能非常多。不仅要会操作门禁、登记来访、调解纠纷,还得兼职心理咨询师(针对活人)和初级灵魂安抚师(针对死人)。管理学硕士?在这里屁用没有,你得懂点“玄学”,还得自备零食。
晚高峰渐渐过去,小区重归宁静。我伸了个懒腰,准备开始例行的夜间巡逻签到。一切都和过去三个月一样,枯燥,但安全。我熟悉这里的每一个鬼影,它们也习惯了我的存在,我们相安无事。
我完全不知道,这种脆弱的平衡,将在几分钟后被彻底打破。更不知道,几天后当我从医院醒来时,看到的将不再只是模糊的鬼影,而是一个带着详细“标签”的、完全不同的世界。
但此刻,我只是拿起橡胶棍和登记本,推开了岗亭的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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