名额争夺赛第一日。
清晨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，武校的对决区却早已被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感所笼罩。
巨大的环形场地中央，六十四座擂台依八卦方位森然肃立，无声宣告着今日必将到来的残酷。
上万名学员如同潮水般涌入，按照年级分区落座。
他们有的是试图最后一搏的参赛选手，有的早已决定放弃或支付高昂学费，到场不过是为了观摩比赛。
参赛选手大多脸色苍白，不停地做着深呼吸，试图平复擂鼓般的心跳。
对许多凑不齐十万学费者而言，这不仅是场比试，更是命运的十字路口，拿不到学费豁免名额，就意味着要永远离开习武之路，回到那个看不到希望的底层世界。
看台的阴影里，一个少年死命挥舞着拳头，试图做出最后的突破，粗布缝制的练功服早已被汗水浸透。
他叫不出名字，只是千百个寒门学子中的一员，那双布满茧子的手曾无数次在深夜扛起比人还高的货箱，就为了换取一点购买购买资源的微薄钱财。
不远处的过道上，几个衣着华贵的世家子弟谈笑风生，漫不经心地扫视着那些衣着朴素的同龄人，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。
这一刻，每一张年轻的面孔上都写着各自的命运，有人握紧了仅有的双拳，有人抚摸着胸前护身符，更有人只是呆呆地望着擂台，眼中已经失去了光彩。
路决和刘嘎刚踏进这片局域，一股混杂着焦虑与决绝的热浪便扑面而来。
一阵与周围紧张氛围格格不入的声浪，从对决区入口附近传来。
只见一支数百人组成的队伍，正聚集在那里，他们并未象其他学员那样急切地查找自己的座位或热身，而是秩序井然却又群情激愤地高举着牌子，齐声高喊着：
“取消名额争夺！”
“取消分流政策！”
“还我平民学员公平习武之权！”
“反对资源拢断！我们需要机会！”
口号声浪一波高过一波，学员们纷纷侧目，有的面露同情，有的嗤之以鼻，更多的则是一脸的期盼。
在这支抗议队伍的最前方，领头的一名女生格外显眼。
她看起来年纪约有十六七岁，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练功服，身姿挺拔如青松，面容清秀，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，里面燃烧着与年龄不符的坚定。
她没有象其他人那样声嘶力竭，只是冷静地举着最大的那块标语牌，上面用颜料写着“公平”两个鲜红刺目的大字。
见路决面露探究之色，旁边的刘嘎压低声音说道：“领头的那个女生是五年级的苏小婉。”
“听说她天赋极佳，就是脑袋有些轴，这次的名额争夺赛，以她的实力完全可以轻松拿到名次，但她却放弃了报名，转而组织学生进行抗议”
“这几日，各大武校都发生了抗议游行，反对这次的名额争夺赛和后续的分流政策，认为这彻底堵死了寒门子弟上升的信道！”
拥有争夺名额的实力，却放弃报名的资格？
听到这里，路决不禁摇了摇头。
他对这种行为表示尊重，但却不是很理解。
换作前世，平民之声或许能通过舆论争取权益。
但在这个力量至上的世界，平民的地位变得更为卑微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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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实力支撑的理念，就象无根的浮萍，一遇风雨便会消散。
并且，施行分流政策的是晋国政府，而不是城东武校，武校七成以上的开支都由政府承担，一旦这笔资金锐减，维系上万人免费习武的根基便将崩塌，即便将武校逼至墙角，也无法改变任何现实。
可症结在于，普通平民根本无权踏入城中心，这注定了他们的抗议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徒劳，只能将所有的怨屈，倾泻于这唯一能够得着的武校。
“她不明白。”
路决的声音很轻，象是对刘嘎说，又象是自语：“在这个世界，声音的大小，从来都取决于拳头的重量，没有力量作为后盾的呐喊，终究只是空中楼阁！”
就在两人途径抗议队伍之时，队伍里的一名女生似乎认出了路决，立即走到苏小婉身边低语了一阵。
苏小婉眼前一亮，立即上前几步，拦住了路决二人的去路。
她仰头看着身形更高的路决，清澈的目光毫不避让地迎上他，语气带着一种迫切的诚恳：
“请问是路决学长吗？我是五年级的苏小婉！”
她语速略快，显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：
“我们正在为所有平民学员争取一个公平的机会，学长您当众拒绝赵赫的事，我们都听说了。您出身平民，又有这样的骨气，正是我们最需要的声音！如果您能添加我们，代表六年级的平民学员”
“抱歉！”
路决打断了她，可苏小婉只是稍微停顿，组织着语言，眼神更加炽热：
“学长，我们平民学员的习武之路已被堵死，名额争夺赛之后无数人将失去习武的机会”
说着，她将手中那面写着“公平”的鲜红标语牌微微前伸，仿佛在递出一面旗帜，向路决发出了诚挚的邀请：
“请学长添加我们，要求武校取消这不公的名额赛，为我们所有平民学员，争一个真正的公平！”
她的声音清亮，带着少女特有的质感，身后的抗议队伍也投来期盼的目光，那些目光里有热血，有天真，有绝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，却唯独缺少了对这个世界最根本的认知。
“我清楚你们做出的努力”
“恕我直言，为平民发声是好事，但你们用错了方法，你们将改变命运的希望，寄托于他人的怜悯和制度的退让，却放弃了唯一真正可靠的东西”
苏小婉怔在原地，仿佛听懂了一点，但眸子里却明显不甘：
“可是路决学长，如果连我们都放弃发声，这个世界就永远不会听到平民的声音！规则不公，难道我们就该默默接受吗？”
“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”
“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？你实力强劲，能拿到名额，就可以高高在上地指责我们的方式不对吗？”
苏小婉的激动的话语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，抗议队伍中的学员们不自觉地向前聚拢，脸上都带着相似的倔强与委屈，纷纷询问道：
“路决学长，你真不愿添加我们？”
在众人的注视下，路决停下脚步，回头看了他们一眼，那目光平静，却带着洞穿世事的清醒。
“我不会添加你们我这人嘴笨，不会喊什么漂亮口号，唯一能依仗的，就是这双还算硬的拳头。”
“该怎么说呢？虽然明知希望缈茫，十有八九是飞蛾扑火”
“但我还是想尝试，看看我这双拳头能否轰开所谓的阶级天堑，一路打到世界之巅！”
“届时，我脚下走过的每一步，都将为后来者，踏出一条没有高墙与枷锁的坦途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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