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船驶离星云带时，林念舟正在厨房研究“星河羹”的菜谱。青铜鼎里的麦种灰烬被她小心收好，装在个透明的小瓶子里，和红纹心果汁液并排摆在操作台上。陆延生靠在门框上看着，后颈的符号己经淡成几乎看不见的浅痕，只有银镯上的锅铲印记在灯光下闪着微光。
“笔记说要‘温火慢熬’，可这星际灶台的火候不好控啊。”林念舟戳着控制面板上的温度旋钮，眉头皱成个小疙瘩，“古地球的柴火是活的，能跟着食材的变化调整，这金属玩意儿太死板了。”
陆延生走过来，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，调出组波动曲线：“把温度设定成正弦波模式，周期30秒，振幅5℃，模拟柴火的忽明忽暗。”他看着她惊讶的眼神，补充道，“查了古地球烹饪器具资料，柴火的温度波动大致是这个规律。”
林念舟眼睛一亮，立刻按照他说的调试：“陆顾问现在越来越像‘半个厨师’了啊。”她往锅里倒了点星叶菜榨的汁，绿色的液体在加热后泛起细密的泡沫，“你说‘源’星域的种子，会不会需要这种‘活’的火候才能发芽？”
“很有可能。”陆延生的目光落在舷窗外，“移民星的资料显示，他们培育的作物都需要‘情绪温度’——也就是种植者的体温波动和呼吸频率来调节生长，机器种不活。”他顿了顿，看向林念舟的侧脸，“就像你做菜时，总爱在调味时多尝一口，那不是多余的步骤，是用味觉校准火候。”
锅里的星叶菜汁渐渐沸腾，混着红纹心果的金色汁液，熬成了琥珀色的浓汤。林念舟舀了一勺尝了尝，突然“呀”了一声：“忘了放甜根薯泥！”她手忙脚乱地往锅里倒粉白色的薯泥，转身时撞进陆延生怀里，手里的汤勺溅了他一袖口的金汤。
“对不起对不起！”她赶紧去擦，指尖触到他的制服时，银镯突然发烫，两人都顿了顿，像被同个火星烫到似的缩回手。
陆延生的耳尖红了，转身去拿清洁布：“没事，这汁液耐高温，擦得掉。”他的声音有点闷，林念舟看着他的背影，突然发现他走路时肩膀的弧度比刚认识时柔和了，不再像块紧绷的金属板。
飞船在第七天跃迁时遇到了点小麻烦。“源”星域外围有层能量屏障，探测器显示是由无数细小的星尘组成，像道流动的沙墙。试图穿过时，飞船的防护罩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，屏幕上的星尘密度在瞬间暴涨，像被什么东西惊动了。
“它们在排斥金属。”陆延生盯着扫描图，脸色凝重，“星尘的核心是硅酸盐，对高密度金属有天然排斥性，飞船的钛合金外壳触发了防御机制。”
林念舟突然想起什么，冲进厨房抱来个陶罐——那是她用X-9星球的黏土自己捏的，粗糙的罐身上还留着她的指纹：“用这个！把探测仪放进去，黏土能隔绝金属信号！”
陆延生眼睛一亮，立刻将微型探测仪放进陶罐。果然，当包裹着黏土的探测仪穿过屏障时，星尘没有任何反应，屏幕上清晰地传来屏障后的画面：片一望无际的金色草原，草叶顶端结着发光的种子，像撒了满地的星星。
“成功了！”林念舟欢呼着抱住陆延生的胳膊，银镯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，暖烘烘的。
穿过屏障的瞬间，飞船突然剧烈震动，林念舟被甩到操作台前，眼看就要撞在尖锐的金属角上，陆延生猛地拽住她，自己却撞了上去，额头磕出道血痕。
“你流血了！”林念舟赶紧去捂他的伤口，血珠滴落在她手背上，正落在那道淡去的冰纹印记上。奇异的事情发生了——血珠渗入皮肤，冰纹突然亮起，像条发光的小蛇，顺着血管往她心口爬去。
陆延生也看到了这一幕，脸色骤变：“这是……母星的血脉印记！”他抓住她的手腕，银镯紧紧贴在她的皮肤上，“我母亲说过，只有能让银镯发烫的人，才能承载这印记，那是打开‘源’的钥匙！”
飞船平稳地降落在金色草原上，舱门打开的瞬间，清新的草木气息涌了进来，带着点甜根薯的香气。林念舟手背上的冰纹己经亮得像条光带，指引着她往草原深处走。陆延生跟在她身后，银镯上的锅铲印记与她手背上的光带遥相呼应，像对牵着手的影子。
草原中央有棵巨大的古树，树干上刻满了和X-9石碑相同的符号，最粗的枝桠上挂着个摇篮似的树洞，里面躺着颗半透明的种子，正随着两人的靠近轻轻颤动。
“就是它！”林念舟的心跳得飞快，手背上的光带突然脱离皮肤，化作道金色的线，缠绕住那颗种子。种子裂开道缝，里面飘出片玉简，上面写着行字：“掌勺者心，融冰化霜，星轨为灶，烟火为光。”
陆延生看着玉简上的字，突然明白了什么。他从怀里掏出林念舟的菜谱本，翻开最后一页——那里除了她写的星河羹做法，还有他偷偷画的小画：她蹲在溪边捞鱼，他站在旁边递工具，背景是他们走过的所有星球坐标，连成了道完整的星轨。
“原来‘源’不是指某个地方。”林念舟的声音有点哽咽，“是指能把所有味道连起来的人。”
古树突然发出声悠长的叹息，种子彻底裂开，化作无数光点融入草原。金色的草叶开始疯长，很快结出的麦穗、红果、甜根薯……全是他们在各个星球发现的食材，在阳光下泛着鲜活的光泽。
林念舟看着眼前的景象，突然想做点什么。她从背包里拿出铁锅，陆延生默契地生起篝火，银镯放在火边，反射着跳动的火光。她舀了勺草原的泉水，放进锅里，又撒了把刚成熟的麦穗，轻声说：“该做顿正经的‘团圆饭’了。”
陆延生坐在她身边，看着她搅动锅里的米粥，突然发现她手背上的冰纹印记没消失，只是变成了颗小小的种子形状，嵌在皮肤里，像枚永久的勋章。而他银镯上的锅铲印记，正随着火苗的跳动，慢慢烙进金属深处。
远处的星轨在暮色中亮了起来，像道巨大的灶台边缘，将这片草原拥在怀里。林念舟盛起两碗米粥，递了一碗给陆延生，热气模糊了两人的眉眼，却清晰地映出彼此眼里的光——那是比任何星辰都温暖的，属于掌勺人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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