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尖传来的,并非温热的触感,而是一种奇异的、仿佛蕴含着生命律动的温润。
那滴金色的血液,在青鸾白皙如玉的指腹上,如同一颗活着的琥珀,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光芒。
她轻声自语:“这种血……为什么会让我的孩子们……感到恐惧?”
疑惑在心头疯长。
她守护这片相思瘴数百年,见过无数闯入者,也亲手埋葬了无数强者。他们的血,或猩红,或暗紫,都只会成为她那些“孩子”们争抢的盛宴。
恐惧?
这是从未有过的情绪。
青鸾缓缓起身,眼神中的杀意褪去了几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探究欲。
她没有再首接触碰,而是从旁边的枯枝上摘下一片尚算完整的叶子,小心翼翼地,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,再次沾取了一滴从阿芜伤口渗出的金色血液。
金血在叶片上滚动,并不浸染,宛如荷叶上的晨露,澄澈而神圣。
青鸾闭上眼,唇间发出一阵细微到几不可闻的嘶嘶声。
那是独属于她与本命蛊王之间的召唤密语。
下一刻,她脚下的阴影一阵蠕动,一只通体漆黑、背生诡异血色纹路、形如蝎子的怪虫悄无声息地爬了出来。
【蚀心蛊王】。
这是陪伴她度过百年孤独的伙伴,是她最凶戾、最强大的武器,便是化神修士的心脏,也能在三息之内被其啃食殆尽。
然而,当这只平日里凶残无比的蛊王,甫一靠近那片托着金色血液的叶子时,竟猛地停住了!
它头顶两根细长的触角疯狂地颤抖,发出一阵代表着极度恐惧的“吱吱”悲鸣,整个身体蜷缩起来,瑟瑟发抖,拼命地向后退去,仿佛那滴血液是什么天敌克星!
青鸾的瞳孔骤然收缩!
震撼!前所未有的震撼!
“连‘蚀心’都感到恐惧……”
她的心跳漏了一拍,一个荒诞而又古老的念头,不受控制地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。
“这绝非凡人之血……”
“倒像是……倒像是古籍中偶然提及,那早己断绝了万年,能够净化世间一切污秽与邪祟的……”
“神之血?”
这个词一出口,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。
可眼前“蚀心”那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,却在无声地印证着这个猜测。
青鸾的目光再次落在昏迷不醒的阿芜和红袖身上,眼神复杂到了极点。
杀意与犹豫,在她眼中激烈地交替闪烁。
杀了她们,一了百了,永绝后患。这是她作为守护者的第一职责。
可是……
她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,那里,一道若有若无的黑气缠绕着,是她生来便背负的诅咒,也是她必须守护此地的枷锁。
百年了,她想了无数办法,都无法摆脱这宿命。
而现在,一丝前所未有的希望,就摆在眼前。
这“神之血”,是否能净化她身上的诅咒?是否能……改变这一切?
渴望,如同野火燎原,瞬间压倒了冰冷的杀意。
她不能让这个拥有神之血的女孩死在这里!
至少,在弄清楚一切秘密之前,不能!
青鸾深吸一口气,像是做出了某种重大的决定。她从腰间解下一支苍白的骨笛,凑到唇边,吹出一个短促而低沉的音节。
笛音并非用于杀伐,而是召唤。
片刻后,周围的瘴气涌动,几只体型庞大如牛、外壳厚重的黑色甲虫从地底钻出。它们没有毒牙,没有利爪,是这片死地中为数不多的运输工具。
青鸾没有言语,只是挥了挥手,几根坚韧的藤蔓便自动从地面生长而出,轻柔而又牢固地将重伤的阿芜与红袖分别捆好,固定在两只甲虫的背上。
做完这一切,她转身,朝着瘴气深处走去。
她的背影在灰蒙蒙的瘴气中显得格外单薄,带着一丝无人能懂的落寞与决绝。
穿过层层叠叠的死亡林地,绕过一个个能吞噬生灵的沼泽陷阱,青鸾带着两人来到了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巨大古树之下。
这里是相思瘴的最深处,瘴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,连光线都无法穿透。
青鸾伸出手,在粗糙的树干上按了一下。
嗡——
眼前的景象一阵扭曲,如同水波荡漾。原本的古树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,是一道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屏障。
她毫不犹豫地迈步而入。
眼前的世界,豁然开朗!
这里是巨树的内部,一个庞大得超乎想象的洞天空间。没有一丝瘴气,反而充满了浓郁的生命气息。奇花异草遍地生长,散发着点点荧光,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。一条清澈的溪流潺潺流过,叮咚作响。
与外界的死寂绝地,判若两个世界。
而在这片生机盎然的空间正中央,静静地躺着一口巨大的棺椁。
那棺椁非冰非玉,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玄青色,表面流淌着肉眼可见的森然寒气。仅仅是靠近,就足以让人的血液都为之冻结。
【玄冰玉棺】。
这,便是整个相思瘴的核心,是她世世代代守护的终极秘密。
青鸾指挥着甲虫,小心翼翼地将阿芜和红袖从背上卸下,轻轻放在了玉棺旁边。
她想借助玉棺散发的极寒之气,暂时压制住两人的伤势,为她们降温续命。
然而,就在她搬动阿芜身体的时候,意外发生了。
或许是牵动了伤口,一滴殷红中带着璀璨金芒的血液,从阿芜的臂膀上滑落,划过一道微小的弧线。
啪嗒。
一声轻响。
那滴血,不偏不倚,正好滴落在了玄冰玉棺的棺盖之上。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静止。
下一秒!
咔嚓——!
一声无比清脆,却又宛如惊雷炸响在青鸾耳边的碎裂声,骤然响起!
青鸾猛地瞪大了眼睛,死死地盯着玉棺!
只见那万年以来亘古不动、坚不可摧的玄冰玉棺表面,就在金色血液滴落的地方,竟然……
竟然出现了一道细微如发丝的裂痕!
青鸾的脸色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,血色尽褪,她喉咙里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:
“不可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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