演习前的最后两天，我的焦虑几乎达到了顶点。吃饭不香了，睡觉不稳了，连我最爱的脱口秀都提不起劲了。整个人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，随时可能“啪”一声断裂。
我知道原著里这次演习会出事，但具体是什么事？在哪片区域？发生在谁身上？这些关键信息就像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，我怎么也想不起来细节。这种模糊的“预知”比一无所知更折磨人，它给你希望，又让你陷入更深的无力。
我不能首接说出来，那跟找死没区别。但我又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，眼睁睁看着可能发生的悲剧。尤其是，当这件事可能牵连到沈星若，或者……那个虽然讨厌但好像也没那么该死的陆行舟时。
我必须做点什么。用我自己的方式。
周三晚上，“审查版”心理健康分享会照常进行。台下依旧坐满了人，但气氛明显比前几次沉闷。大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演习积蓄精力，或者暗自紧张。
我站在台上，手里捏着那份被陈教官修改过的、充满“正能量”的“内容大纲”，手心有些冒汗。今天，我决定在这份大纲的框架下，夹带点“私货”。
“各位，”我开口，声音比平时低沉，少了几分插科打诨，多了点故作深沉，“演习在即，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劲。今天，咱们就不聊风花雪月了，聊点……实用的。”
台下零星响起几声回应，大多兴致不高。
“咱们这次演习的地方，我看了看地图，”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一提，“那地方，山高林密，沟壑纵横，天气嘛……据说也是说变就变，跟女人的心情似的。”
底下传来几声低笑，气氛稍微活络了一点。
“在这种地方行动，光有热血和勇气可不够。”我话锋一转，眼神扫过台下，“得有点……危机意识。比如说，看着天阴沉了，就别往山谷里钻，免得被突如其来的山洪冲走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，演习变实战，一点都不好玩。”
我注意到台下有几个学员收敛了笑容，露出思索的表情。
“再比如，过那些看起来不怎么结实的桥，或者爬那些风化的岩石，”我继续，语气带着点夸张的警告，“得多留个心眼，先试试牢不牢靠。万一脚下一空，那可就是自由落体体验了，保证比你玩过的任何蹦极都刺激。”
笑声更少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静的聆听。
“还有啊，”我压低声音，制造出一种讲秘密的氛围，“别光顾着追‘敌人’，也得留意脚下。有些地方看着是平地，下面可能是空的，或者藏着什么‘惊喜’。阴沟里翻船，最憋屈了。”
我一边说着这些看似是常识、但又特意强调了的“注意事项”，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。
沈星若坐在前排，听得很认真，眼神里带着思索，似乎在消化我的话。
周铭和吴浩也在台下，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，点了点头。
而那个固定坐在后排阴影里的身影——陆行舟，他今天坐得比以往更首。昏暗的光线下，我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，但我能感觉到，他那道锐利的目光，正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。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思索或赞同的表情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，听着，像一台高速运转的雷达，捕捉着我话语里的每一个频率。
我的心跳有些加速。他听出来了吗？听出我这些看似随口的提醒里，带着不同寻常的强调和……隐晦的指向性？
“总之啊，”我做总结陈词，努力让语气恢复一点平时的懒散，“演习是为了锻炼，不是为了玩命。大家伙儿都机灵点，该莽的时候莽，我就要叫嘻嘻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该怂的时候……千万别硬撑！活着回来，才能继续听我讲段子，对吧？”
台下响起一阵参差不齐的、带着点复杂情绪的笑声和掌声。
我放下话筒，感觉后背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。刚才那番话，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勇气和演技。
走下台，沈星若立刻迎了上来，眼神里带着担忧和一丝了然：“又夏，你刚才说的……你是不是担心这次演习……”
“我担心个屁！”我立刻打断她，换上那副惯有的、没心没肺的表情，“我就是随口瞎扯，凑凑时长！不然陈教官又该说我内容不够‘积极向上’了！”
沈星若看着我，显然不信，但她没有戳破，只是轻轻握了握我的手，低声道：“不管怎样，谢谢你。我们会小心的。”
我抽回手，含糊地“嗯”了一声，心里稍微松了口气。至少，沈星若听进去了。
我快步离开小礼堂，几乎是落荒而逃。走到外面，冷风一吹，我才感觉狂跳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一些。
一抬头，却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，正站在礼堂外的路灯下，似乎是在等我。
陆行舟。
他转过身，路灯在他冷硬的轮廓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。他的目光依旧平静，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。
“你今天的‘分享’，很特别。”他开口，声音在夜晚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。
我心里一紧，强装镇定：“啊？有吗？不就是些野外安全常识嘛，教官平时也常讲。”
陆行舟没有接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我，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的伪装。过了几秒，他才缓缓说道：“常识，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，分量不一样。”
他顿了顿，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：“尤其是，从一个通常只关心‘如何偷懒’和‘哪里安全’的人嘴里说出来。”
我：“！！！”
他果然听出来了！他在怀疑我的动机！
我张了张嘴，想反驳，想继续胡扯，但在他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，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。
陆行舟没有等我回答，他上前一步，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。他低下头，声音压得更低，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：
“姜又夏，你到底在害怕什么？”
这句话，像一把钥匙，猛地插进了我紧锁的心门。
我猛地抬头，对上他近在咫尺的、探究的目光，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。
害怕？
我当然害怕！
我怕死！怕你们出事！怕剧情失控！怕我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！
但这些，我能告诉你吗？
不能。
我看着他，看着他那张在灯光下显得愈发棱角分明的脸，第一次，没有躲闪，也没有用插科打诨来应对。
我们就这样在路灯下对峙着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、紧张的张力。
最终，是我先败下阵来。我移开视线，深吸了一口气，用尽全身力气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：
“我害怕……害怕演习太累，影响我下周讲段子的状态。”
说完，我不再看他，转身，几乎是跑着离开了这个地方。
我知道，这个理由蹩脚得可笑。
我也知道，陆行舟绝不会相信。
但这是我唯一能给出的答案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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