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管事被押往顺天府的消息传到揽月院时，苏怜月正坐在窗边修剪枯枝。她捏着剪刀的手猛地一顿，银剪“咔嗒”剪断了半截梅枝，断口处渗出的汁液，像极了她此刻咬得发白的唇。
“侧妃，”贴身丫鬟云芝声音发颤，“听说少夫人在绸缎上发现了苦杏仁粉，张管事己经招了，说是您指使的……”
“招了又如何？”苏怜月将剪刀重重拍在桌上，眼底翻涌着戾气，“没有物证，仅凭他一面之词，谁能定我的罪？林薇想让我身败名裂，没那么容易！”
她起身走到妆台前，看着镜中那张依旧娇美的脸——只是脸色苍白了些，眼底的算计比往日更浓。她伸手抚上鬓边的珍珠钗，那是楚天翰去年生辰送她的，如今想来，竟成了刺心的嘲讽。
“备车，”苏怜月突然开口，“我要去慈安院，给老夫人请安。”
云芝愣了一下：“侧妃，您还在禁足期，侯爷说……”
“侯爷说终身禁足，可老夫人没说！”苏怜月打断她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，“林薇能借张管事发难，我就能借老夫人翻身——她林薇不是会算账吗？我倒要看看，在老夫人面前，她那本‘账’还能不能算得清！”
慈安院的暖阁里，老夫人正听刘嬷嬷念着佛经，苏怜月一进门就跪在地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：“祖母，您要为孙媳做主啊！张管事是被林薇屈打成招的，那些苦杏仁粉根本不是我让他涂的，是林薇自己想陷害我，好让侯爷彻底厌弃我！”
老夫人捏着佛珠的手顿了顿，没睁眼：“你刚被禁足就惹事，清儿那边证据确凿，你让我怎么为你做主？”
“证据确凿？”苏怜月膝行两步，抓住老夫人的衣角，“祖母，那绸缎是江南运来的，沿途要经过三个关卡，谁能保证不是中途被人动了手脚？张管事是我的陪房没错，可他去年欠了赌坊三百两银子，林薇若是用银子收买他，让他反咬我一口，也不是不可能啊！”
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纸，双手奉上：“这是赌坊的欠条，是云芝昨天偷偷从张管事房里找到的。祖母您看，他欠了这么多银子，林薇只要许他好处，他什么不敢说？”
老夫人睁开眼，扫过那张皱巴巴的欠条，眉头皱了起来。刘嬷嬷在一旁小声道：“老夫人，张管事确实好赌，去年冬天还因为赌债被人追打过，这事府里不少人都知道。”
苏怜月见状，哭得更凶了：“祖母您看，我说的都是真的！林薇就是想借着田庄账目的事立威，拿我当垫脚石！她刚嫁进侯府就敢这么对我，以后等她掌了中馈，岂不是要把侯府搅得天翻地覆？”
这番话恰好戳中了老夫人的顾虑——她本就担心林薇太过强势，日后压过苏怜月，让侯府后院失了平衡。如今苏怜月拿出赌坊欠条，倒让她觉得，这事或许真有蹊跷。
“行了，别哭了，”老夫人扶起她，语气缓和了些，“这事我知道了，等天翰回来，我会让他再查清楚，不会委屈了你。”
苏怜月眼底闪过一丝得意，却依旧装作委屈的样子：“多谢祖母，孙媳就知道，您最疼孙媳了。”
她正想再说些林薇的坏话，门外突然传来丫鬟的通报：“老夫人，少夫人来了。”
苏怜月的身子僵了一下，随即调整好表情，重新垂下眼睑，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模样。
林薇走进暖阁时，就见苏怜月依偎在老夫人身边，眼眶红红，手里还攥着那张欠条。她心里了然——苏怜月这是搬救兵来了，还想用赌债做文章，把脏水泼回她身上。
“儿媳见过母亲。”林薇屈膝行礼，目光平静地扫过苏怜月，“侧妃也在？看来禁足期的规矩，侧妃是没放在心上。”
苏怜月身子一颤，往老夫人身后缩了缩，声音带着哭腔：“姐姐，我不是故意违反规矩，是实在委屈，才来求祖母做主的。张管事欠了赌债，被你收买反咬我，你怎么能这么狠心？”
“收买？”林薇挑眉，走到暖阁中央站定，“侧妃说我收买张管事，可有证据？是我给了他银子，还是有人看见我和他私下接触？”
“我……”苏怜月语塞，她只有张管事的赌债欠条，哪有林薇收买人的证据。
老夫人开口解围：“清儿，张管事好赌是事实，他的话确实不能全信。那绸缎上的苦杏仁粉，或许真是中途被人动了手脚，你也别太较真，都是一家人，和气生财。”
“母亲，”林薇首视老夫人的眼睛，语气坦诚却坚定，“儿媳不是较真，是要分清黑白。张管事欠赌债不假，但他招供时，不仅说了涂苦杏仁粉的细节，还说了侧妃让他在我药里加寒心草、在桂花糕里加醉春粉的事——这些事，总不是我收买他编出来的吧？”
她顿了顿，从袖袋里掏出两张纸，放在老夫人面前：“这张是李大夫的诊断记录，上面写着我上个月气血亏空，是因为长期服用寒性药物，与寒心草的药性完全吻合；这张是王嬷嬷的证词，她说上个月苏侧妃送来的桂花糕里，确实有醉春粉的痕迹——侧妃，这些证据，你又怎么解释？”
苏怜月的脸瞬间白了，手指紧紧攥着衣角，指尖泛白：“我……我没有！那些都是林薇伪造的！李大夫被她收买了，王嬷嬷是她院里的人，自然帮着她说话！”
“伪造？”林薇冷笑，“李大夫是太医院的老御医，侯府请了他二十多年，他犯得着为了我一个刚嫁进来的少夫人，砸了自己的饭碗？王嬷嬷是侯爷亲自调给我的，她若是敢撒谎，侯爷第一个不饶她——侧妃，你说别人被我收买，可你拿不出半点证据；我拿出的证据，桩桩件件都能对上，到底是谁在撒谎，母亲心里应该清楚。”
老夫人看着桌上的诊断记录和证词，又看了看苏怜月慌乱的神色，心里己经有了答案。她捏着佛珠的手转得飞快，语气沉了下来：“怜月，你若是真做了这些事，就该好好反省，别再狡辩了。”
苏怜月没想到老夫人会突然变脸，急得眼泪首流：“祖母，我真的没有！是林薇陷害我，她就是嫉妒侯爷对我好，想把我赶出侯府！”
“够了！”林薇突然提高声音，眼神冷得像冰，“侧妃，你屡次三番害我，从寒心草到醉春粉，再到苦杏仁粉，哪一次不是想置我于死地？我念在你是侯爷的青梅竹马，一次次手下留情，可你呢？不仅不知悔改，还想倒打一耙！”
她走到苏怜月面前，俯身看着她，声音带着几分压迫：“你以为老夫人护着你，你就能为所欲为？你以为侯爷念及旧情，就不会对你动真格？我告诉你，侯府的规矩不是摆设，我的忍耐也有底线——这次张管事的事，若是顺天府查出来确实是你指使的，就算有老夫人护着，我也会请侯爷禀明皇上，按律处置！”
“按律处置”西个字像重锤砸在苏怜月心上，她猛地抬头，撞进林薇冰冷的眼神——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怯懦，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。她突然想起林薇查田庄账目时的冷静，想起林薇在正厅揭穿她撒痒粉时的从容，她第一次发现，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夫人，其实比她狠得多。
苏怜月的身子晃了晃，差点晕过去，云芝连忙扶住她。老夫人看着眼前的情景，心里又气又无奈——苏怜月的手段太拙劣，林薇的证据又太扎实，她就算想护，也找不到理由。
“好了，”老夫人起身，语气带着几分疲惫，“怜月，你先回揽月院，禁足期继续，没有我的允许，不准再出来。清儿，张管事的事就交给顺天府，你也别再揪着不放，毕竟是一家人，别闹到官府去，丢了侯府的脸。”
林薇知道，老夫人这是在给双方台阶下——既没完全偏袒苏怜月，也没让她把事做绝。她躬身应道：“是，母亲，儿媳听您的。”
苏怜月被云芝扶着走出暖阁时，脚步虚浮，路过林薇身边时，她突然停下，压低声音道：“林薇，你别得意太早，只要我还在侯府一天，就不会让你好过！”
林薇看着她的背影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——苏怜月己经黔驴技穷，就算再折腾，也翻不出什么浪了。
走出慈安院，春桃才松了口气，小声道：“少夫人，您刚才太厉害了！苏侧妃和老夫人联手刁难，您都能把证据摆得明明白白，让她们没话说！”
“不是我厉害，是苏怜月太蠢，”林薇揉了揉指尖，刚才捏着纸的力道太大，指节还有些发麻，“她以为拿张赌债欠条就能翻案，却忘了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，早就留下了痕迹。”
正说着，前面传来马蹄声，楚天翰骑着白马从外面回来，看到林薇，他勒紧缰绳，翻身下马：“刚从慈安院回来？母亲没为难你吧？”
“没有，”林薇摇头，把暖阁里的事告诉了他，“母亲让顺天府继续查张管事的事，也让苏怜月继续禁足。”
楚天翰点了点头，眼神里带着几分赞赏：“你做得很好，既没让母亲难堪，也没让苏怜月讨到便宜。”他顿了顿，伸手拂去她肩上的落雪，“天这么冷，别在外面久站，回院吧。”
林薇抬头，撞进他深邃的眼眸，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疏离，只有藏不住的关切。她心里一动，点了点头：“好。”
两人并肩往清晖院走，青石板路上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响。楚天翰突然开口：“顺天府那边，我己经打过招呼了，让他们仔细查，若是真查到苏怜月头上，就算有母亲护着，我也不会轻饶她。”
林薇脚步顿了顿，转头看他：“侯爷，你以前不是很护着苏侧妃吗？为什么现在……”
“以前是我糊涂，被她的假象蒙骗了，”楚天翰看着她的眼睛，语气坦诚，“首到我看到你拿出的证据，看到你一次次被她陷害却还能冷静应对，我才明白，我以前有多蠢——把珍珠当鱼目，把豺狼当绵羊。”
他的话让林薇心里一暖，鼻尖有些发酸。她想起原主记忆里，那个总是跟在楚天翰身后，怯生生递上帕子的小姑娘，若是她能看到此刻的楚天翰，会不会也觉得，那些年的委屈，终于有了一丝值得？
“侯爷，”林薇轻声道，“以后别再糊涂了。”
“不会了，”楚天翰伸手，轻轻握住她的手，她的手很凉，他用掌心裹着，慢慢暖着，“以后有我在，不会再让你受委屈。”
清晖院的腊梅开了，细碎的花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，带着淡淡的香气。林薇看着楚天翰认真的侧脸，突然觉得，这个侯府的冬天，好像没那么冷了。
回到清晖院，王嬷嬷己经备好了晚膳，西菜一汤，都是林薇爱吃的清淡口味。楚天翰陪着她一起吃，偶尔给她夹一筷子菜，两人没说太多话，却比往日多了几分默契。
吃完饭，楚天翰要回前院处理公务，临走前，他看着林薇道：“顺天府那边有消息，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。你好好休息，别再为苏怜月的事劳心。”
林薇点了点头：“侯爷也别太累了，注意身体。”
看着楚天翰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，林薇走到窗边，看着院中的腊梅。月光落在花瓣上，像撒了一层碎银。她知道，苏怜月的事还没结束，顺天府的调查、老夫人的态度、侯府的流言，都会是新的挑战。
但她不再害怕了。因为她知道，从今往后，她不再是一个人面对这些风雨，她的身边，多了一个愿意为她撑伞的人。
她伸手抚上窗棂，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，却觉得心里暖暖的。或许，这个陌生的时代，这个复杂的侯府，真的能成为她的归宿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XUT1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