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怜月被押往流放之地的消息传遍侯府时，林薇正在清晖院的小厨房煮奶茶。铜壶里的鲜奶咕嘟冒泡，她撒了把晒干的桂花，甜香混着奶香飘满整个院子——这是她在现代最爱的饮品，穿越过来后，还是第一次有闲心煮。
“少夫人，您这煮的是什么呀？闻着真香！”巧儿凑过来，眼睛亮晶晶的。
“奶茶，”林薇搅了搅壶底的茶叶，“等会儿煮好了，你们也尝尝。”
正说着，院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，楚天翰穿着常服走进来，肩上落着几片梅花瓣。他最近总是往清晖院跑，有时是送公文让她帮忙看账目，有时是借口“院外的梅花开得好”，站在廊下看她忙活。
“在煮什么？”楚天翰走到灶台边，低头就闻到了甜香，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开——这味道和侯府里常喝的浓茶、蜜水都不同，暖融融的，像冬日里的阳光。
“奶茶，”林薇盛了碗刚煮好的奶茶，递到他面前，“尝尝？”
楚天翰接过瓷碗，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。他抿了一口，鲜奶的醇厚混着桂花的甜香，还有一丝淡淡的茶涩，口感层次分明，竟比他喝过的所有饮品都合心意。“好喝。”他难得夸了句，又喝了一大口。
林薇看着他的样子，心里突然有些发沉。她知道，楚天翰这些日子的改变是真的——他会记得她怕冷，让周管事把清晖院的炭火加了一倍；会在她核对账目时，默默递上温热的茶水；会在老夫人偶尔还想偏袒苏怜月时，坚定地站在她这边。
可越是这样，她越觉得该把话说清楚。
等巧儿和春桃都退下，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，林薇才开口，声音比平时低了些：“侯爷，我有件事想跟你说。”
楚天翰正捧着奶茶碗暖手，闻言抬头看她：“什么事？”
“我们和离吧。”
林薇的声音很轻，却像惊雷炸在楚天翰耳边。他手里的碗猛地一晃，奶茶洒了些在衣襟上，他却浑然不觉，眼神里满是震惊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我说，我们和离，”林薇迎上他的目光，语气平静却坚定，“苏怜月己经被处置了，侯府的账目也理清了，现在是最好的时机——你我之间没有感情，强绑在一起，对谁都不好。”
楚天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，手里的碗重重放在灶台上，瓷碗与青石台面碰撞，发出刺耳的声响。“和离？”他重复着这两个字，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，“林薇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？苏怜月刚被赶走，侯府好不容易清净下来，你现在提和离？”
“正因为清净下来，才该提和离，”林薇看着他紧绷的侧脸，“以前我想和离，是因为被苏怜月刁难，在侯府待不下去；现在我想和离，是因为我不想勉强自己——侯爷，你我成婚本就是皇上赐婚，你心里以前装着苏怜月，我心里也从未有过你，这样的婚姻，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义？”
“没有意义？”楚天翰上前一步，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，语气带着几分压迫，“我这些日子对你怎么样，你看不到吗？我护着你，信着你，把中馈交给你管，甚至为了你处置了苏怜月——你说这些都没有意义？”
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，林薇心里微动，却还是咬了咬牙：“侯爷对我的好，我记在心里，也很感激。但感激不是感情，我不想因为感激，就把自己困在侯府的深宅里，过着相敬如‘冰’的日子。”
“相敬如冰？”楚天翰猛地抓住她的手腕，指尖用力，让她有些疼，“你觉得我对你是相敬如冰？林薇，你到底想要什么？你说出来，我都能给你——是金银珠宝，还是更高的地位？只要你不提和离，你想要什么都可以！”
林薇用力挣开他的手，手腕上留下一圈红痕。她看着他眼中的惊怒和不解，突然觉得有些无力——他是大靖的永宁侯，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将军，他不懂什么是“自由”，不懂她想要的不是金银珠宝，不是侯府少夫人的地位，而是平等的尊重，是不用看人脸色、不用勾心斗角的生活。
“侯爷，我想要的，你给不了，”林薇后退一步，拉开距离，“我想要的是‘选择’——选择自己想做的事，选择和什么样的人过一辈子，而不是被困在侯府里，做一个只能依附丈夫、打理中馈的少夫人。”
楚天翰愣住了。他活了二十五年，从未有人跟他说过“选择”——男子生来要建功立业，女子生来要相夫教子，这是天经地义的事。他以为，只要他护着她，给她足够的尊荣，她就该满足，就该留在他身边。
可林薇的话，像一把锤子，敲碎了他固有的认知。他看着眼前的女子，她穿着素色襦裙，站在灶台边，手里还捏着煮奶茶的铜勺，却比他见过的任何贵女都要耀眼——她的眼神里没有怯懦，没有贪婪，只有一种他看不懂的、对“自由”的执着。
“你在开玩笑，对不对？”楚天翰的语气软了下来，带着一丝自欺欺人的期待，“你只是因为苏怜月的事，心里还有气，所以故意说这种话气我。等你气消了，就不会提和离了。”
林薇摇了摇头，眼神坚定：“我没有开玩笑，我是认真的。侯爷，我们和离吧，对彼此都好。”
楚天翰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，他转身看向院外的梅花树，声音低沉得像寒冬的风：“不可能。”
“侯爷，”林薇还想再说，却被他打断，“我说不可能，就是不可能！”
他猛地回头，黑眸里翻涌着怒火和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：“你是永宁侯府的少夫人，是皇上亲赐的婚，除非我死，否则别想和离！”
说完，他不再看林薇，大步流星地走出院子，廊下的梅花瓣被他的衣角扫落，散了一地。
林薇站在原地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，手里的铜勺“当啷”一声掉在灶台上。她知道，楚天翰的反应在预料之中——他是骄傲的将军，是侯府的主人，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妻子主动提出和离？
可她不后悔。她在现代卷生卷死，好不容易活下来，不是为了在古代的深宅里，过着没有感情、只有责任的婚姻生活。
“少夫人，您没事吧？”春桃听见动静，连忙跑进来，看到林薇站在灶台边，脸色发白，“侯爷刚才是不是生气了？”
“没事，”林薇弯腰捡起铜勺，强笑了笑，“奶茶凉了，我再煮一壶。”
可锅里的鲜奶己经凉透，桂花也失去了香气，怎么煮都煮不出刚才的味道。林薇看着浑浊的奶茶，突然觉得有些累——在这个时代，连“和离”这么简单的要求，都难如登天。
傍晚时分，周管事送来一封公文，说是楚天翰让他转交的。林薇打开一看，是皇上的批复——苏怜月流放三千里，永不回京，还特意夸了楚天翰“治家严谨，不徇私情”。
公文末尾，还有楚天翰用墨笔添的一行小字：“侯府少夫人之位，只能是你。”
林薇看着那行字，指尖轻轻着纸页，心里五味杂陈。她知道，楚天翰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，他不会同意和离，她只能留在侯府。
正想着，院外传来巧儿的声音：“少夫人，老夫人派人来请您去慈安院，说是有要事商量。”
林薇心里一动——老夫人这个时候找她，难道是知道了她提和离的事？她整理了一下衣襟，对春桃道：“走吧，去看看母亲想说什么。”
慈安院的暖阁里，老夫人正坐在太师椅上，手里转着佛珠，脸色比平时缓和了些。见林薇进来，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：“坐吧，刚煮好的菊花茶，你尝尝。”
林薇坐下，端起茶杯喝了口——菊花茶微凉，带着淡淡的苦味，正好压下心里的烦躁。
“苏怜月的事，你做得很好，”老夫人突然开口，语气带着几分赞许，“没有因为私人恩怨闹到官府，也给侯府留了颜面，是个懂大体的。”
林薇愣了一下，没想到老夫人会夸她。她躬身道：“母亲过奖了，儿媳只是按规矩办事。”
“规矩是死的，人是活的，”老夫人放下佛珠，看着她，“以前是我太偏袒怜月，让你受了委屈。现在怜月走了，侯府的后院就交给你了，你要好好打理，别让我失望。”
“是，母亲，儿媳会的。”林薇应道。
老夫人又说了些打理后院的注意事项，从采买的规矩到管事的调配，说得详细又耐心。林薇认真听着，心里却越来越疑惑——老夫人找她来，难道只是为了交代后院的事？
首到临走时，老夫人才状似无意地提了句：“天翰最近心情不太好，总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。你是他的妻子，多去看看他，陪他说说话，夫妻之间，哪有解不开的疙瘩？”
林薇心里一沉——老夫人果然知道了。她躬身应道：“是，母亲，儿媳知道了。”
走出慈安院，夜色己经降临，侯府的灯笼一盏盏亮起，昏黄的光映在青石板路上，带着几分暖意，却照不进林薇心里的沉郁。
春桃跟在她身边，小声道：“少夫人，老夫人是在劝您别跟侯爷置气呢。其实侯爷对您挺好的，您就别再提和离了好不好？”
林薇没有说话，只是加快了脚步。她知道，春桃是为她好，老夫人也是为了侯府的安稳，可她们都不懂，她想要的不是侯府少夫人的尊荣，不是安稳的生活，而是属于自己的自由。
回到清晖院，林薇洗漱后就躺在床上，却翻来覆去睡不着。她想起现代的出租屋，想起加班时喝的速溶咖啡，想起和同事们一起吃的火锅——那些日子虽然辛苦，却有选择的自由，不用看人脸色，不用勾心斗角。
迷迷糊糊间，她好像听到院外有脚步声，轻轻的，在她的窗下徘徊了许久，才慢慢离开。她知道，是楚天翰。
第二天清晨，林薇刚起床，就看到桌上放着一个食盒，里面是热腾腾的包子和小米粥——是楚天翰让人送来的，他知道她早上爱吃这些。
林薇看着食盒，心里突然有些发堵。她知道，楚天翰在用他的方式示好，可这种示好，对她来说，更像是一种枷锁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拿起食盒里的包子，慢慢吃了起来。不管怎么样，日子还要继续，和离的事，她会慢慢跟楚天翰磨——她相信，总有一天，他会明白，勉强的婚姻，对谁都不是好事。
吃完早饭，林薇拿起账本，准备去库房核对新到的布料。刚走到院门口，就见周管事匆匆走来，脸色有些难看：“少夫人，不好了！侯爷在书房里晕倒了！”
林薇心里一惊，手里的账本掉在地上：“怎么回事？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？”
“侯爷昨天在书房待了一夜，没吃没喝，早上就突然晕倒了，”周管事急道，“李大夫己经来了，正在里面诊治呢！”
林薇顾不上捡账本，跟着周管事往前院书房跑。她心里又急又乱——楚天翰晕倒，不会是因为她昨天提和离的事吧？
刚到书房门口，就听见李大夫的声音：“侯爷是急火攻心，加上一夜未眠，气血攻心才晕倒的。没什么大碍，喝几副药，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。”
林薇走进书房，就见楚天翰躺在榻上，脸色苍白，嘴唇干裂，平时凌厉的眼神此刻紧闭着，看起来格外虚弱。
她走到榻边，看着他苍白的脸，心里突然有些愧疚——昨天她的话，是不是说得太重了？
“少夫人，”李大夫收拾好药箱，对她道，“侯爷现在需要静养，您多劝劝他，别再动气了。”
林薇点了点头，送走李大夫后，她坐在榻边的椅子上，看着楚天翰的睡颜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过了约莫一个时辰，楚天翰才缓缓睁开眼，看到林薇坐在床边，他愣了一下，语气带着几分沙哑：“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“你晕倒了，”林薇拿起旁边的水杯，递到他嘴边，“喝点水。”
楚天翰顺从地喝了几口，温热的水滑过喉咙，让他舒服了些。他看着林薇，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：“你没走？”
“我走什么？”林薇放下水杯，“你是侯府的侯爷，我是侯府的少夫人，你晕倒了，我自然要来看你。”
楚天翰的眼神暗了暗，沉默了片刻，突然道：“和离的事，能不能再等等？”
林薇看着他苍白的脸，心里一软，点了点头：“好，等你病好了，我们再谈。”
楚天翰听到这话，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，又闭上眼睛，慢慢睡了过去。
林薇坐在床边，看着他的睡颜，心里突然有些迷茫——她和楚天翰之间，好像越来越复杂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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