慈安院偏房的夜格外冷,林薇把暖炉揣在怀里,还是觉得寒气从床板缝里往上钻。她翻来覆去睡不着,索性起身走到窗边,借着月光翻看袖袋里藏的账册——是白天从书房带出来的田庄收支明细,趁着闭门思过的空当,正好理一理。
刚算了两笔,就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,不是丫鬟的轻捷,是男人沉稳的靴底碾过青石板的响。林薇心里一动,屏住呼吸,把耳朵贴在窗纸上——偏房的窗户正对着慈安院的回廊,说话声能隐约传进来。
“母亲,您为什么要把清儿关在偏房?”是楚天翰的声音,带着几分沙哑,显然还没完全康复。
“我不关着她,她就敢把侯府搅翻天!”老夫人的声音带着怒气,“你刚醒就来替她说话?她把你气病的时候,怎么没想过你是她夫君?”
“她不是故意的,”楚天翰的声音放软了些,“她只是……想法和别人不一样。母亲,您别再为难她了,把她放出来吧,偏房那么冷,她身子弱,冻坏了怎么办?”
“冻坏了也是她自找的!”老夫人哼了一声,“我就是要让她好好反省,让她知道,侯府的少夫人不是那么好当的,和离更是想都别想!天翰,我告诉你,你是永宁侯,是大靖的将军,你的妻子必须是能帮你稳定后院、助你建功立业的女人,不是整天想着‘自由’‘选择’的疯女人!”
林薇攥着账册的手指紧了紧,指尖泛白——原来在老夫人眼里,她是“疯女人”。她想要的自由,在他们看来,竟是如此可笑。
“母亲,清儿不是疯女人,”楚天翰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,“她只是……和京城里的贵女不一样。她会查账,会管田庄,甚至能帮我分析朝堂局势,这样的女人,难道不比那些只会争风吃醋的贵女强?”
“强又怎么样?”老夫人的声音沉了下来,“她心里没有你,没有侯府,就算再能干,也不是个合格的妻子!天翰,你别忘了,你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娶了个心思不在侯府的女人,才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场!我不能让你重蹈覆辙!”
林薇心里一惊——老侯爷是英年早逝?原主的记忆里,只模糊记得老侯爷是在楚天翰少年时去世的,却不知道具体原因。
“母亲,清儿和父亲当年的夫人不一样,”楚天翰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,“清儿她……”
“她什么?”老夫人打断他,“她心里想的不是和你好好过日子,是和离!天翰,我知道你对她动心了,可动心不能当饭吃!侯府的传承,你的前程,比什么都重要!”
窗外的脚步声顿了顿,过了好一会儿,才传来楚天翰低沉的声音:“母亲,我知道您是为我好。但清儿的事,我想自己处理。您把她放出来,我保证,她不会再提和离,也不会给侯府惹麻烦。”
“你保证?”老夫人的声音带着怀疑,“你拿什么保证?她要是再提和离,你怎么办?”
“我……”楚天翰语塞,过了片刻才道,“我会让她明白,留在侯府,留在我身边,她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——包括‘自由’。”
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她没想到,楚天翰会说出这样的话。他不懂什么是真正的自由,却愿意为了她,试着去理解,去给她他认为的“自由”。
“罢了,”老夫人叹了口气,“我就信你这一次。明天早上,就让刘嬷嬷把她放出来。但你记住,若是她再敢提和离,就算你护着她,我也饶不了她!”
“多谢母亲。”楚天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松。
脚步声渐渐远去,回廊恢复了安静。林薇靠在窗上,手里的账册滑落在地,她却浑然不觉——老夫人的话,楚天翰的承诺,像乱麻一样缠在她心里。
她突然想起原主记忆里的一个碎片:楚天翰少年时,老侯爷刚去世,有人欺负他是“没爹的孩子”,他一个人拿着剑,把那些人打得鼻青脸肿,回来时却对着老夫人笑得像个没事人。那时她以为,他是个冷漠坚硬的人,却没想到,他也有这样柔软的一面——会为了她,和自己的母亲争辩,会笨拙地想给她“自由”。
第二天清晨,刘嬷嬷果然来开门了,脸色依旧不好看,却没再刁难,只是冷冷道:“少夫人,老夫人让您回清晖院,以后别再惹老夫人和侯爷生气了。”
林薇点了点头,没说话,转身走出偏房。阳光落在她身上,暖融融的,却驱不散心里的沉郁——她和楚天翰之间,好像越来越复杂了。
回到清晖院,春桃和王嬷嬷连忙迎上来,又是给她端热水,又是给她拿点心,生怕她在偏房受了委屈。林薇看着她们忙碌的样子,心里一阵温暖,却也有些愧疚——因为她的坚持,让身边的人也跟着担心。
刚喝了碗热粥,周管事就来了,手里拿着一份公文:“少夫人,这是顺天府送来的,说是苏侧妃己经押出京城了,还附了她的认罪书。”
林薇接过公文,翻开一看——苏怜月的认罪书上,字迹潦草,却把所有恶行都认了,最后还写了句“此生不复相见”。她心里没有预想的痛快,只有一丝复杂——这个女人,终于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了代价,却也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。
“侯爷呢?”林薇抬头问,公文末尾没有楚天翰的签字,显然他还没看过。
“侯爷在书房,”周管事道,“老夫人刚派人去请,说是有要事商量。”
林薇点了点头,把公文放在桌上:“你先回去吧,等侯爷回来,我再给他看。”
周管事走后,林薇走到窗边,看着院中的梅花。经过这几天的低温,梅花终于开得更盛了,细碎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,像撒了一层碎雪。
她突然想起楚天翰昨天说的话——“留在侯府,留在我身边,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”。她不知道,他说的“一切”,到底是指什么,也不知道,自己能不能真的留在他身边,放下对自由的执着。
正想着,院外传来脚步声,是楚天翰回来了。他穿着常服,脸色比昨天好了些,看到林薇站在窗边,脚步顿了顿,才走过去:“在看什么?”
“看梅花,”林薇转身,指了指院中的梅树,“开得真好。”
楚天翰顺着她的手指看去,梅花在阳光下开得灿烂,像一团粉色的云。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样子:去年太后的赏花宴上,她穿着粉色襦裙,站在梅树下,怯生生地看着他,手里攥着块绣歪了的帕子。那时他只觉得,她是个娇弱的小姐,却没想到,她会变成现在这样——坚定、勇敢,甚至敢跟他提和离。
“顺天府的公文来了,”林薇拿起桌上的公文,递给他,“苏怜月己经押出京城了。”
楚天翰接过公文,快速翻看了一遍,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,只是淡淡道:“知道了。”
他把公文放在桌上,突然开口:“偏房冷不冷?有没有冻坏?”
林薇愣了一下,没想到他会问这个,摇了摇头:“不冷,春桃给我送了暖炉。”
楚天翰点了点头,沉默了片刻,突然道:“以后别再提和离了,好吗?”
林薇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,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——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惊怒,只有一丝恳求,还有她看不懂的温柔。她张了张嘴,想说“不好”,却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“我知道你想要自由,”楚天翰继续道,“我可以给你——你可以管你的胭脂铺,管你的田庄,甚至可以去外面游历,只要你想做的事,我都支持你。我不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,不会让你看任何人的脸色,更不会让你再受委屈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低沉而认真:“清儿,给我一个机会,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,留在我身边,试着和我好好过日子,好吗?”
林薇看着他的眼睛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,软软的,麻麻的。她想起他为了她和老夫人争辩,想起他病中还惦记着她会不会冻坏,想起他笨拙地想给她“自由”——这个男人,虽然不懂她想要的真正自由,却在用他的方式,努力地靠近她,努力地想给她最好的一切。
她沉默了很久,才轻轻点了点头:“好,我试试。”
楚天翰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像黑夜里突然燃起的灯。他伸出手,想抓住她的手,却又在半空中停住,似乎怕惊扰了她。林薇看着他的样子,突然觉得有些好笑,也有些温暖——这个冷硬的将军,在她面前,竟然也有这样笨拙的一面。
“那……我们现在算是……”楚天翰的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,像个第一次谈恋爱的少年。
“算是……试着好好过日子,”林薇笑了笑,“但若是以后,你后悔了,或者我不想试了,我们还是可以谈和离。”
“不会后悔,”楚天翰立刻道,语气坚定,“我永远不会后悔。”
阳光落在他们身上,暖融融的,院中的梅花香飘过来,甜丝丝的,带着几分春天的气息。林薇看着楚天翰认真的侧脸,心里突然觉得,或许,留在他身边,试着和他好好过日子,也不是一件坏事。
她知道,未来的路还很长,她和楚天翰之间,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,还有很多磨合需要经历。但她不再害怕了,因为她知道,从今往后,她不再是一个人面对这些风雨,她的身边,有了一个愿意为她遮风挡雨、愿意陪她一起成长的人。
正想着,春桃端着刚煮好的奶茶走进来,看到他们站在一起,笑着道:“少夫人,侯爷,奶茶煮好了,你们快尝尝!”
林薇和楚天翰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。他们走到桌边,一起端起奶茶,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,甜香混着奶香,还有一丝淡淡的茶涩,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心情——有甜,有涩,却格外真实。
窗外的梅花还在开着,阳光正好,岁月静好。林薇知道,她和楚天翰的故事,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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