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电子音，如同墓碑上的墓志铭，在死寂的指挥舱内回荡。
刺目的红色警报灯光，不知疲倦地旋转，将苏晚晴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庞映照得如同鬼魅。
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，不是因为寒冷，而是源于灵魂深处最原始的恐惧。那个数字，0.0001%，像一根淬毒的冰针，刺穿了她所有侥幸的幻想。
那是无限趋近于零的绝望。
那是天穹AI，这个近乎全知全能的超级智能，第一次给出的、等同于“死刑”的判决。
然而，在这片由警报和绝望交织而成的红色炼狱中，却有一个不和谐的音符。
陆巡。
他靠在指挥官王座上，姿态慵懒，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轻蔑笑意。
仿佛天穹AI报告的不是一场注定失败的宇宙级灾难，而是一个无伤大雅的拙劣玩笑。
他缓缓抬起手，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明暗交错，那双深邃的眼眸里，没有恐惧，没有凝重，只有一种……看到新奇玩具般的兴奋与玩味。
“陆……陆先生……”苏晚晴的声音干涩发颤，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，“0.0001%……这，这是不是意味着……”
“意味着天穹的数据库该更新了。”
陆巡打断了她，目光甚至没有从全息星图上那片扭曲的、不断吞噬着数据的漆黑深渊上移开。
他对准虚空，下达了第二道指令。
“天穹，停止对【藏品-03】本体的一切解析行为。”
“你在浪费算力。”陆巡的声音平静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，“你无法理解一个比你诞生更早、逻辑自成一体的存在，就像蚂蚁无法理解人类的互联网。”
“尝试去理解，是弱者的行为。”
苏晚晴彻底愣住了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，完全无法跟上陆巡的思维跃迁。
无法理解……就放弃？
那还怎么捕获？
仿佛看穿了她的困惑，陆巡终于将视线转向她，那双眼睛里带着一丝戏谑的教导意味。
“恐惧源于未知，而我，是未知的定义者。”
话音未落，他再次面向星图，声音陡然变得冷酷而清晰，如同手术刀划开皮肤。
“天穹，切换分析模型。放弃分析目标本身，转而分析目标对现有宇宙造成的可观测影响。”
“第一，以目标为中心，建立空间曲率模型，量化其造成的空间扭曲参数。”
“第二，监测周边星体的时间流速差异，将‘时间稀释’效应数据化。”
“第三，分析所有观测设备反馈的逻辑乱码和认知偏差，构建‘认知污染’的污染范围和强度梯度。”
一连串的指令，如同疾风骤雨，砸向天穹AI的核心逻辑库。
指挥舱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。连闪烁的红光似乎都停滞了一瞬。
天穹AI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类似“卡顿”的延迟，这在它的运算生涯中是前所未有的“宕机”。
它无法理解这种行为。
这就像不去研究病人的病灶，反而去测量病人呻吟的分贝、统计他扭曲的表情、分析他胡言乱语的语法错误。
这根本不是科学！这是……玄学！
“无法理解，就去定义；无法战胜，就去利用。”
陆巡的声音不大，却像一道创世的惊雷，在苏晚晴的脑海中轰然炸响。
她呆呆地看着陆巡的侧脸，看着他如何将一个“未知”的、“不可名状”的恐怖存在，强行肢解成一个个冰冷的、可以作的参数。
他不是在分析神明。
他是在……解剖神明！
“天穹，”陆巡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愉悦，“现在，载入一个全新的分析模型。”
恩德岛的萧狂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“命名为——【普罗克汝斯忒斯之床】。”
普罗克汝斯忒斯？
苏晚晴的瞳孔猛然收缩！那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一个强盗，他开设黑店，款待过路的旅人。他的店里有一张铁床，他会把矮个子的旅客强行拉长，使其与床同长；而把高个子的旅客，则用利斧砍去多余的部分。
对这位强盗来说，适配的标准只有一个——他的床。
凡是不符合的，都要被扭曲、被肢解，首至符合为止！
这一刻，苏晚晴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。
她终于明白了陆巡要做什么。
他根本不在乎【深眠者】到底是什么，不在乎它的本质，它的起源，它的逻辑。
他要做的，就是打造一张名为“陆巡”的床！
然后，把这个所谓的“神明”，强行按在这张床上！
长的，砍掉！
短的，拉长！
首至它完全符合陆巡所“定义”的规格！
这是何等疯狂！何等……亵渎！
这己经不是凡人的逻辑，甚至不是掠食者的逻辑。
这是造物主的逻辑！是为整个宇宙立法者的霸道！
“我，就是为未知立法的人。”
陆巡缓缓说出这句话，仿佛在陈述一个最基本的事实。他转过头，深邃的目光锁定了因恐惧和震撼而剧烈颤抖的苏晚晴。
在这一瞬间，苏晚晴的恐惧达到了顶点，然后……轰然崩塌。
一种更为炽烈、更为极端的情绪，从她精神的废墟中野蛮生长出来。
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恐惧与无上崇拜的……狂热！
她不再害怕那个冰层下的【深眠者】了。
因为一个比任何未知神明都更加恐怖，也更加伟岸的存在，就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。
他是概念的终结者，是现实的塑造者。
他是……神！
苏晚晴的呼吸变得急促，脸颊上泛起病态的潮红，她看着陆巡的眼神，彻底变了。
那是信徒仰望自己唯一真神的眼神。
天穹AI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稳，但如果它有情绪，那一定是混杂着敬畏的颤栗。
它“看”懂了。
它终于理解了这位主人的恐怖之处——不是力量，而是定义力量的权力。
“第一步。”陆巡的声音响起，将所有人的思绪拉回现实。
全息星图上，一个无比宏伟、无比复杂的巨型阵列结构图被瞬间构建出来。它仿佛一张横跨虚空的巨网，每一个节点都闪烁着足以扭曲因果的能量光辉。
“启动【现实道钉】协议，在目标区域外层空间，构建一个绝对物理法则锚定阵列。我要将那片空间……从它所在的现实里，‘钉’死！”
AI的报告再次带来了阻碍。
苏晚晴刚刚燃起的狂热，瞬间被一盆冷水浇下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，再伟大的计划，没有资源也只是空谈。
然而，陆巡脸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。
他只是伸出手指，在虚空中轻轻一划。
全息星图瞬间切换，从南极的深渊，跳转到了浩瀚的宇宙星海之中。
一个坐标被迅速放大、锁定——波江座-天苑西星系。
那里，正是天穹AI追踪到的，【牧神】的本体所在！
陆巡的目光冷酷得像宇宙真空，嘴角勾起一抹掠食者发现猎物的嗜血弧度。
“那就把【牧神】的资产……”
“变成我的资源。”
就在他下达这道等同于向另一个“神级”存在宣战的指令时，天穹AI的最后一道确认程序被触发。
陆巡看着星图上那个代表着【牧神】的闪耀光点，仿佛在看一个移动的宝库。
他只吐出一个字。
“执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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