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灼热感如同一星燎原之火,瞬间点燃了她西肢百骸的记忆。
苏晚卿垂眸,宽大的衣袖恰好遮住了腕间那抹异样的微光。
几乎是同一时刻,影阁的密报也送到了萧夜玄的案头。
周嬷嬷尸身上那枚蜡丸里的布条,被阁中高手连夜破译,字迹潦草却信息惊人——腊月初八,货走西仓。
短短八字,如惊雷炸响。
这正是皇后一系最后一次大规模转运军械的时间与地点。
萧夜玄指尖在桌上轻轻叩击,眼中寒芒一闪而过。
他当即密令影七,亲率死士封锁西仓外围所有通道,但偏偏留出入城的必经之路。
他要的不是截断货物,而是顺着这条线,将宫中那只藏得最深的手,连根拔起。
一张针对后宫与前朝的巨网,己悄然张开。
而在另一边,苏晚卿的棋子也己落下。
就在今日,她借着为祖母请平安脉,让沈医正带着他的徒弟少监秦怀安来诊脉,借助诊脉的机会,状似无意地对少监秦怀安提起,说自己前段时间在和医术先生学医时,曾在一本古籍中见过一味奇毒“阴蟾散”,乃是前朝废妃所创的秘毒,毒性阴诡,唯有宫中药库的旧档孤本或许尚有记载。
沈医正一听,当即让秦怀安回了太医院,说了此事。
此言一出,本就为宫中毒案焦头烂额的太医署立刻如获至宝,当即将尘封多年的药典库翻了个底朝天。
果然,次日众太医在一夜未眠的情况下,找到了卷宗,但是找到的卷宗里,却没有那卷记载着“阴蟾散”解法与历年使用记录的《永和药鉴残卷》。
当苏晚卿听到这个消息时,正在描眉的手微微一顿,镜中映出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贼喊捉贼,真是好算计。
可他们不知道,她早己让萧玄夜命人将一种极细的荧光花粉,不着痕迹地撒在了那卷宗的夹页之中。
此花粉无色无味,一旦触碰,三日之内,指尖在暗处便会泛起极淡的青蓝色光晕。
果然,不出两日,礼部尚书千金谢昭华的密信便送到了她的手中,信上只有寥寥数语:“李公公昨夜亲赴太医院,右手食指染异色。”
果然是他,皇后身边最得力的走狗。
腊月初三,天色阴沉。
皇后于琼华殿设下“暖冬宴”,广邀京中各府的命妇贵女。
苏晚卿的名字,赫然在列。
琼华殿内,暖香浮动,笑语晏晏,却处处透着无形的刀光剑影。
苏晚卿端坐席间,袖中的紫玉镯却不合时宜地再次发烫。
近些时日,每逢子时,这镯子的温热便愈发明显,脑中也总会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:火光冲天的寝殿,一只骨节分明、沾满鲜血的手将这镯子强行套上她的腕间,耳畔是那人压抑着剧痛的低哑嘶吼:“活下去……”
心口一阵抽痛,她强压下翻涌的心绪,以身体不适为由,起身离席,准备去偏殿暂歇。
恰在此时,李公公端着一盅茶,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,尖细的嗓音透着一股子谄媚:“苏小姐脸色不大好,这是娘娘特意为您备的暖身茶,可驱寒气。”
苏晚卿的目光落在那精致的白玉茶盅上,接了过来,并道了声谢,就在李公公转身离开后,不动声色地拔下发间的银簪探入茶中,银簪并未变色。
然而,当她凑近轻嗅时,却在馥郁的茶香之下,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龙涎膏气息。
此物能于片刻间激发人体潜能,令人精神亢奋,但若遇有心疾或陈年旧伤者,则会瞬间诱发旧疾,轻则昏迷不醒,重则导致猝亡!
一道电光石火在脑中炸开!
她猛然忆起,前世的自己,正是在一场宫宴之后,“突发心疾”昏迷不醒!
这一瞬间,她全然醒悟。
今日这场鸿门宴,真正的目标不是她,而是年迈体衰、随她一同赴宴的祖母,苏老太君!
她心头剧震,面上却不露分毫,只是将茶盅递给身后的惊蛰,低声吩咐了几句,命她将茶送回席上。
惊蛰听后震惊之余还有些愤恨,怎么谁都要害她家小姐啊?
苏晚卿自己则转身,准备绕道御花园抄近路赶回。
途经一处假山洞时,洞内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。
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,悄然靠近,竟看见李公公那张阴柔的脸,他正将一枚刻有“承泽”二字的铜制兵符,小心翼翼地塞给一个侍卫打扮的男人。
她心中大骇,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。
可就在转身的一刹那,腕上的紫玉镯骤然滚烫,烫得她几乎要惊呼出声!
一道前所未有清晰的记忆,如同一把利刃,悍然劈开了重重迷雾——
那场漫天大火里,拼死将她从火海中救出,为她挡下所有追兵,最后被一刀砍伤,轰然倒下的那个背影……赫然是少年时的萧玄夜!
她如遭雷击,怔怔地立在凛冽的寒风中,泪意瞬间翻涌。
而远处,琼华殿的方向,钟鼓之声齐鸣,悠扬的乐声穿透了厚重的宫墙。
宴会,正式开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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