拿到萧景玄给的纸条，如同在黑暗中握住了第一缕微光。林夕瑶回到西厢房，心绪仍有些激荡，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。她将纸条上的地址和名字反复默记数遍，确认牢牢刻在脑中后，将纸条凑近烛火，看着它化为灰烬。
此事关乎重大，绝不能留下任何文字证据。
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出府。她一个刚嫁入侯府的世子妃，若无正当理由，想要独自出门难如登天，尤其还要避开侯府所有人的耳目。
她需要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。
机会很快眷顾了她。次日去松鹤堂请安时，老姨奶奶苏氏心情似乎不错，主动提起了安神香包的事，再次夸赞了几句，末了状似无意地道：“你既懂得这些，想必对香料药材也有些见识。过两日我要去城外的慈云庵上香还愿，你可愿随行？庵主静慧师太精通药理，你或许能与之探讨一二。”
林夕瑶心中一动，这简首是瞌睡遇到了枕头！慈云庵在城外，往返必然经过城中，她完全可以借口购置女红用物或胭脂水粉，短暂脱离队伍！
她压下心中激动，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恭顺与欣喜：“姨奶奶愿意带孙媳出去见见世面，孙媳求之不得。若能得静慧师太指点一二，更是孙媳的福分。”
苏氏满意地点点头，又交代了些出行注意事项。
两日后，天气晴好。两辆青帷马车载着苏氏、林夕瑶以及几个贴身伺候的嬷嬷丫鬟，出了安远侯府，往城外驶去。
林夕瑶与苏氏同乘一车，一路小心应对着苏氏偶尔的问话，心思却早己飞到了那张纸条上的“回春堂”。
慈云庵位于西山脚下，环境清幽。抵达后，苏氏自去佛前上香，与静慧师太叙话。林夕瑶陪在一旁，心思灵透，偶尔插言几句关于香道、养生的见解，倒也引得静慧师太多看了她两眼，相谈甚欢。
在庵中用罢素斋，苏氏面露倦色，要去禅房小憩。林夕瑶觑准时机，上前柔声道：“姨奶奶，孙媳见这庵后山景甚好，想随意走走瞧瞧。另外，来时见城中‘锦绣阁’似乎新到了些江南的丝线，想顺路去采买些，回去也好给姨奶奶绣个新的抹额。”
苏氏此刻心情舒畅，又见她方才与师太相谈得体，便未多想，只嘱咐道：“去吧，带上春桃，早些回来，莫要耽搁。”
“是。”林夕瑶恭顺应下。
出了慈云庵，林夕瑶并未立刻去锦绣阁，而是吩咐车夫先绕道去城西。马车在熙攘的街道上行驶，林夕瑶的心也随着车轮的滚动而微微提起。
按照记忆中的地址，马车在一条不算繁华但颇为干净的街道停下。林夕瑶让春桃在车上等候，自己下了车，抬头看向面前的铺面——黑底金字的招牌，“回春堂”三个字苍劲有力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迈步走了进去。药堂内弥漫着浓浓的药香，伙计迎上来询问。
“我找孙掌柜。”林夕瑶压低声音，报出了萧景玄给的那个名字。
伙计打量了她一眼，见她衣着不俗，气质沉静，不敢怠慢：“请稍候。”
片刻后，一个穿着青色长衫、面容清癯、眼神精明的中年男子从后堂转出，正是孙掌柜。他见到林夕瑶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，但很快恢复平静，拱手道：“这位夫人，找孙某有何贵干？”
林夕瑶上前一步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，清晰地说道：“紫石英、龙骨、牡蛎，各三钱，研极细末。”
孙掌柜闻言，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，神色瞬间变得郑重起来。他再次仔细看了林夕瑶一眼，低声道：“夫人请随我来。”
他将林夕瑶引至后堂一间僻静的客房，关上门，这才躬身行礼，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：“可是世子爷吩咐？”
林夕瑶微微颔首：“世子爷需要此物，务必尽快，妥善。”
“小人明白！”孙掌柜立刻应下，毫不拖泥带水，“药材都是现成的上等货，研磨需些功夫，最迟明日傍晚，小人亲自送到府上……不知送至何处稳妥？”
林夕瑶沉吟片刻：“明日申时末，我会在侯府后门往西第三条巷口的茶寮等候。”
“是！”孙掌柜记下。
事情比想象中顺利。林夕瑶不敢久留，谈妥后便立刻离开回春堂，仿佛只是寻常问诊的客人。她又去锦绣阁随意买了些丝线，这才与春桃会合，返回慈云庵。
回程的马车上，林夕瑶靠着车壁，微微阖眼，看似养神，心中却波澜起伏。孙掌柜的态度，印证了萧景玄在外并非毫无势力。这让她对后续的计划，多了几分信心。
日落时分，车队返回安远侯府。林夕瑶先去松鹤堂向苏氏回话，奉上新买的丝线，又说了些庵中见闻，苏氏颇为满意。
回到墨韵堂时，天色己暗。院子里静悄悄的，正房依旧门窗紧闭。
然而，当林夕瑶踏进西厢房时，却微微一怔。
临窗的小几上，不知何时，多了一个素白瓷瓶，瓶中新插了几支含苞待放的玉兰。花苞莹白，在昏黄的灯光下，散发着幽幽的清香。
没有留字，没有言语。
但林夕瑶知道，这是来自正房的回应。
她走到窗边，看着那几支玉兰，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、真实的弧度。
微光虽弱，却己刺破这沉沉的黑暗。
希望，就在前方。
（第二十五章 完）
第一卷【涅槃初鸣，庭院深深】 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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