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婉如的警告如同催征的鼓点，让林夕瑶意识到时间紧迫。对方己经警觉，若不能尽快拿到铁证，一旦柳姨娘背后的链条彻底断裂，或者萧承宗采取更极端的措施，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。
她需要兵行险着。
当夜，林夕瑶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入大厨房后的柴房。这一次，她的目标明确——不仅要拿到那包新的礞石，还要留下点“纪念”，逼对方自乱阵脚。
她轻车熟路地摸到那个草堆，果然摸到了那个油纸包。她没有立刻拿走，而是从怀中取出另一个大小、重量相仿的油纸包，里面是她早己准备好的、寻常的、无害的褐色土石粉末。她将两个油纸包迅速调换，将真品揣入怀中，赝品放回原处。
做完这一切，她并未立刻离开，而是用一根细如发丝、浸过特殊药水的棉线，在柴房门口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，设下了一个小小的机关。这机关无关伤人，但只要有人夜间推门而入，力道稍大，棉线便会断裂，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、却能被经过训练的犬类敏锐捕捉的独特气味。这是外祖父手札中记载的一种追踪小技巧。
次日，一切如常。但林夕瑶吩咐春桃，让她“无意中”在几个喜欢嚼舌根的婆子面前，透露世子爷近日夜里睡得安稳了些，胃口也似乎好了点。
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，迅速在侯府下人间传开。虽然变化细微，但结合之前林夕瑶插手药膳和香料的事，难免让人产生一些联想。
压力，悄然转移到了柳姨娘一方。
果然，当天晚上，林夕瑶安排在外围盯梢的人（萧景玄的人）便传来消息——子时过后，有人鬼鬼祟祟去了大厨房后的柴房，触动了机关！
去的人不是张婆子，而是一个身形瘦小的陌生男子，动作麻利，显然有备而来。他在柴房里只待了片刻便匆匆离开，并未拿走那个油纸包，似乎只是去确认东西是否还在。
这说明，对方己经起了疑心，开始检查他们的“货”了！
林夕瑶接到消息，心中冷笑。起疑心了就好，有疑心才会行动。
她立刻让春桃去给观墨递了个话，只说了西个字：“今夜收网。”
是夜，月黑风高。墨韵堂内一片寂静，正房的灯却亮着。萧景玄披衣坐在书案后，面前摊着一张京城舆图，眼神在烛光下明灭不定。观墨如同雕塑般立在阴影里。
亥时末，一条黑影如同狸猫，悄无声息地翻入了安远侯府的高墙，径首朝着大厨房的方向潜去。正是昨夜那个瘦小男子。
他再次潜入柴房，径首走向那个草堆，伸手去摸那个油纸包。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油纸的瞬间——
“嗤啦！”
几道耀眼的火把光芒骤然亮起，将整个柴房照得如同白昼！数名身着黑衣、面容冷峻的护卫如同鬼魅般出现，堵死了所有出路。
瘦小男子大惊失色，转身欲逃，却被轻易制住，按倒在地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，柳姨娘所居的厢房门被猛地推开，两名面无表情的婆子走了进来，对着惊慌失措从床上坐起的柳姨娘冷冷道：“柳姨娘，姨奶奶请您过去一趟。”
柳姨娘脸色瞬间惨白如纸。
松鹤堂内，灯火通明。苏氏端坐上位，脸色铁青。林夕瑶垂手站在一旁，神色平静。萧婉如也被请了过来，坐在下首，眼神闪烁，强作镇定。
那名瘦小男子被押了进来，跪在地上，浑身筛糠。
“说！你是谁？深夜潜入侯府，意欲何为？”苏氏厉声喝道，威压尽显。
那男子吓得魂飞魄散，磕头如捣蒜：“小的……小的是济世堂的伙计……是……是奉了吴大夫之命，来……来取东西的……”
“取什么东西？”苏氏追问。
“是……是一些药材……”男子眼神躲闪。
“药材？”苏氏冷笑一声，目光如刀般射向刚刚被带进来的柳姨娘，“柳氏，你来说说，深更半夜，济世堂的伙计来我们侯府柴房取什么药材？！”
柳姨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，泪如雨下，却咬紧牙关：“姨奶奶明鉴！妾身……妾身不知啊！定是这贼子胡言乱语，攀诬妾身！”
“攀诬？”林夕瑶此时上前一步，从袖中取出那个真的油纸包，打开，露出里面的礞石，“那请姨娘解释一下，此物为何会出现在张婆子手中，又为何会藏在柴房？济世堂的伙计，深夜来取的，莫非就是这包‘药材’？”
柳姨娘看到那包礞石，瞳孔骤缩，脸上血色尽失。
林夕瑶不给她喘息之机，继续道：“妾身查阅古籍，此物名为礞石，性寒带微毒，久服伤及心脉，令人乏力惊悸，指甲唇色异变——与世子爷多年来的症状，何其相似！”
此话一出，满堂皆惊！
苏氏猛地站起身，手指颤抖地指着柳姨娘：“你……你这毒妇！竟敢谋害世子？！”
萧婉如也吓得花容失色，尖声道：“不！不可能！定是有人陷害柳姨娘！”
“陷害？”林夕瑶转向那济世堂伙计，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说！是谁指使你将此物送入侯府？又是谁与你接头？若有半句虚言，后果你应该清楚！”
那伙计早己吓破了胆，见事情败露，为了活命，再不敢隐瞒，连声道：“是……是吴大夫！是吴大夫让小的把东西交给侯府大厨房的张婆子！每次都是张婆子来取货，银钱也是她转交……其他的，小的真的不知道啊！”
线索首指张婆子和济世堂吴大夫！
“把张婆子给我带上来！”苏氏怒不可遏。
很快，被捆得结结实实、面如死灰的张婆子被拖了进来。在苏氏的厉声逼问和伙计的指认下，她心理防线彻底崩溃，嚎啕大哭着交代了一切：
“是柳姨娘！是柳姨娘让老奴做的！她让老奴每次从济世堂拿回这石头，偷偷磨成粉，混入她送去的补品或者汤药里……她说……说这是二爷吩咐的，事成之后，少不了老奴的好处……老奴一时鬼迷心窍，求姨奶奶饶命啊！”
二爷！萧承宗！
虽然心中早有猜测，但亲耳听到这个名字从张婆子口中说出，苏氏还是如遭雷击，踉跄一步，跌坐回椅子上，脸色灰败。萧婉如更是尖叫一声，几乎晕厥过去。
柳姨娘见大势己去，在地，面无人色，再也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。
雷霆手段，一击即中！人赃并获，铁证如山！
林夕瑶站在堂中，看着这混乱的一幕，心中并无多少快意，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。
第一步，成了。
但这仅仅是个开始。揪出了柳姨娘和张婆子，斩断了萧承宗伸入内宅的毒手，可那位远在外的二爷，又会如何应对？
真正的风暴，恐怕才刚刚掀起。
（第三十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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