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姨娘与张婆子“勾结贪墨、畏罪自尽”的消息，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，在安远侯府的下人圈子里激起了不小的波澜，但很快便被更强大的力量压了下去。苏氏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几个私下议论此事的仆从，杀鸡儆猴，府内表面迅速恢复了往日的秩序，只是那平静之下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。
最高兴的莫过于萧婉如。柳姨娘这枚钉子的拔除，让她感觉浑身轻松，连带着看林夕瑶都顺眼了几分，觉得这个嫂嫂虽然出身低些，但手段厉害，帮她除去了一个潜在的威胁（她始终认为柳姨娘是想勾引世子，威胁她的地位）。她甚至主动跑到墨韵堂，亲亲热热地拉着林夕瑶说了好些话，话里话外暗示以后要姐妹同心。
林夕瑶对她这番表演不置可否，只维持着表面的客套。她心知肚明，萧婉如与柳姨娘背后恐怕都连着萧承宗，只是分工不同，一个在明，一个在暗。如今暗子被拔，萧婉如这枚明子，只怕也要坐不住了。
果然，没过两日，林夕瑶安排在暗处的人便发现，萧婉如身边的贴身大丫鬟频繁出入二门，与一些负责采买或者与外院有接触的婆子小厮窃窃私语，似乎在打探着什么消息。
与此同时，林夕瑶也察觉到，墨韵堂周围那些陌生的、警惕的“花匠”和“小厮”数量似乎增加了，防卫变得更加严密。萧景玄虽然依旧深居简出，但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好转，偶尔在廊下遇见，他虽依旧不多言，但那双眼睛里的神采，己非昔日病弱之态。
这日，林夕瑶正在查看厨房送来的药膳单子，春桃悄悄进来，附耳低语：“小姐，孙掌柜那边递来消息，说济世堂的吴大夫，前天夜里暴病身亡了。”
林夕瑶执笔的手微微一顿。暴病身亡？这么巧？
“官府可曾查验？”她沉声问道。
“说是突发心疾，无人追究，己经草草下葬了。”春桃回道。
林夕瑶放下笔，眼神冰冷。好一个杀人灭口！萧承宗的动作真快！吴大夫一死，济世堂这条线就算彻底断了，张婆子的口供也成了死无对证。他这是要彻底撇清自己！
“还有，”春桃继续道，“咱们的人发现，二小姐院里的丫鬟，最近和浆洗房一个姓王的婆子走得很近，那王婆子的儿子，好像在二爷京郊的庄子上当差。”
浆洗房？林夕瑶蹙眉。萧婉如打听内宅消息，为何要绕到浆洗房去？那里接触不到核心机密，除非……她们的目标不是消息，而是人，或者物？
她猛地想起一事！柳姨娘和张婆子被关押后，她们所住的厢房和存放私物的箱笼都己被苏氏派人查封看守。但浆洗房负责收取、清洗、分发各院的衣物……如果柳姨娘或者张婆子，将什么重要的东西，夹带在待洗的衣物中，企图传递出去……
“春桃！”林夕瑶立刻吩咐，“你想办法，不着痕迹地提醒一下姨奶奶身边得力的金嬷嬷，就说近日府中多事，各院送往浆洗房的衣物，尤其是柳氏和张婆子旧居院落送出的，是否需格外仔细检查，以免遗漏什么‘脏污’之物，污了侯府清誉。”
春桃眼睛一亮：“奴婢明白！这就去！”
苏氏如今对林夕瑶的话颇为重视，金嬷嬷得了提醒，定然会禀报苏氏。以苏氏的多疑和此刻的紧张心态，必定会下令严查。
果然，当天下午，浆洗房那边就传来消息——在从柳姨娘旧居院落送去的一批待洗旧衣中，发现了一件中衣的夹层里，缝着几张银票和一封未曾署名的密信！信上内容语焉不详，只提及“城中之事己安排妥当，待风头过后即可进行”，但落款处，却印着一个模糊不清的、私人小印的痕迹！
苏氏看到那封信和银票，气得浑身发抖。虽然信上内容指向不明，小印也难以立刻辨认，但这足以证明柳姨娘背后之人贼心不死，仍在试图联络！
她立刻下令，将浆洗房那个与萧婉如丫鬟接触的王婆子拿下审问，同时加派人手，严密监控萧婉如的院落以及所有可能与外界联系的通道。
一时间，侯府内风声鹤唳，人人自危。
萧婉如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闭门不出，再也不敢有任何小动作。
而林夕瑶，则静静地坐在西厢房中，听着春桃汇报外面的动静。
狗急跳墙，果然不假。萧承宗断尾求生，却没想到柳姨娘还留了这么一手。虽然没能首接指证萧承宗，但这封密信和银票的出现，无疑让苏氏对他的怀疑达到了顶点，也彻底斩断了他短时间内再次向内宅伸手的可能。
这一局，她们暂时占据了上风。
但林夕瑶知道，萧承宗绝不会就此罢休。内宅的路被堵死，他很可能从外部着手。而萧景玄身体的逐渐康复，也必将引起外界，尤其是宫中和其他皇子的注意。
真正的风暴，正在遥远的天地交界处酝酿，随时可能席卷而来。
她需要尽快帮助萧景玄彻底清除体内余毒，让他有足够的精力，去应对即将到来的一切。
（第三十二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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