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咋了这是？”
旁边的马桂枝赶紧扶住她。
小草疼得脸色发白，指着脚下：“有……有东西扎俺脚……”
黄建国闻声过来，拨开倒伏的麦秸一看，脸色瞬间变了。
几根削尖了的、小拇指粗细的树枝，被人故意插在麦茬之间，尖端朝上，隐藏在倒下的麦秆下，极其隐蔽！
“狗日的！谁干的？！”
黄建国气得额头青筋暴起，怒吼声惊动了附近地里的人。
王秀英和刘招娣也赶了过来。
一看那削尖的树枝，刘招娣眼前一黑，差点栽倒。
这要是扎狠了，脚底板都能捅穿！
耽误抢收是小事，人要是残了，一辈子就完了！
小草要是残了，那张老歪肯定不要她了，她一辈子都要留在娘家了！
“肯定是张老歪那个天杀的！”
刘招娣心里想的啥王秀英没工夫猜，她只知道这种事儿只有熊货才干得出来。
王秀英眼睛赤红，指着不远处田埂上正看热闹的张老歪破口大骂，“张老歪！你个断子绝孙的缺德玩意儿！有种冲老娘来！暗地里使这下三滥的绊子，你你个孬熊！不得好死！”
张老歪慢悠悠地站起来，双手一摊，一脸无赖相：“俺奶，你骂谁呢？谁看见是俺干的了？
指不定是你们自己不小心，把砍下来的树枝落地里了呢？可别啥屎盆子都往俺头上扣！”
他旁边那几个二流子也跟着起哄：“就是！没凭没据的，别瞎嚷嚷！”
“娘！别叫我奶！你个熊货！”
王秀英两脚一蹬就要冲上去打他。
“你奶奶的！俺家小草被你糟摆成啥样了？你还是不是个男人！”
黄建国再怎么说也是大男人，自己闺女被这样搞，他也气的不行，跟他妈后面就想上去锤张老歪。
黄老栓见状则死死拉住要冲过去拼命的王秀英和儿子，他脸色铁青，浑浊的眼睛里冒着火，但声音却压得很低：“都别动！干活！抓紧干活！”
这时候要是出了点事儿，别说工分没有了，该分的粮大队里也会收走。
他弯腰，默默地把那几根尖树枝拔起来，狠狠扔到远处的沟里。
然后，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，重新拿起镰刀，弯下腰，唰唰地割起麦子。
只是那背影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。
王秀英看着老伴的样子，知道现在不是硬拼的时候，她强压下滔天的怒火，狠狠瞪了张老歪一眼，也重新拿起了镰刀。
黄建国喘着粗气，最终还是跟着爹娘，继续埋头苦干。
李青青和黄小麦扶着小草坐到一边麦茬地里，帮她看脚上的伤。
小草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脚底板虽然只是被划破了点皮，但心里的恐惧却更深了。
马桂枝和刘招娣一边干活，一边更加小心地看着脚下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这件事像风一样，迅速在抢收的人群中传开了。
有人同情老黄家，偷偷骂张老歪不是东西。
也有人事不关己，只看热闹。
更有像张婆子那样，躲在人后幸灾乐祸地撇撇嘴。
快嘴杨婶趁着喝水的功夫，溜到王秀英身边，压低声音说：“秀英嫂子，忍忍吧！
那一家子都是滚刀肉，你现在跟他们闹，耽误了抢收，队里罚下来，吃亏的还是你们家！”
王秀英咬着后槽牙，没说话，只是割麦的动作更狠、更快了。
下午的抢收，老黄家人都沉默着，仿佛憋着一股劲，要把所有的愤怒和委屈都发泄在这片麦田里。
镰刀挥舞得更快，麦个儿捆得更紧。
连小草都咬着牙，忍着脚疼，一声不吭地跟着忙活。
黄小麦和小荷送水时，也更加警惕，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。
傍晚收工，一家人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往回走，比昨天更加沉默。
经过张老歪家地块时，还能听见他们那伙人放肆的说笑声，格外刺耳。
回到家，闩上院门，王秀英才像泄了气的皮球，瘫坐在凳子上，拍着大腿哭起来：“这日子没法过了啊……欺负到头上拉屎啊……”
黄老栓闷头抽着旱烟，烟雾缭绕，看不清表情。
黄建国一拳砸在墙上，恨声道：“爹，娘，这口气俺咽不下！”
“咽不下也得咽！”
黄老栓终于开口，声音沙哑，“麦子没收完，啥都是空的。等粮食进了仓，再说！”
李青青默默地打来热水，让一家人烫烫脚，解解乏。
她看着一脸愤懑的家人，又看了看窗外沉沉的夜色，淡淡地说：“他越是这样，越是说明他急了，怕了。沉住气。”
这话像是一点微弱的火苗，在黑暗中闪烁了一下。
晚饭是黄小荷做的，依旧是照得见人影的稀粥和没什么油水的咸菜疙瘩。
大家默默地喝着，吞咽都显得有气无力。
劳累过度之后，反而没什么胃口，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，心里空落落的，对什么都提不起劲。
更别提今天还遭了张老歪这事儿。
黄小麦看着家人这副被抽空了魂儿的模样，心里一阵阵发酸。
她白天趁着家里没大人，早就把方便面放到了鸡窝旁边干草堆里面。。
她假装去上厕所，回来路过鸡窝后，她抱着那两大包老坛酸菜牛肉面深吸一口气，酝酿好情绪，脸上带着比上次更甚的、几乎是难以置信的狂喜。
她脚步踉跄地冲进堂屋，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，带着哭腔：
“奶！爷！爹！娘！你们快看！老神仙！老神仙又显灵了！我在……在鸡窝旁边那个破草堆里面！发现好多……好多这个东西！这包装看着没见过，可是啥好东西！”
这一嗓子，如同在死寂的潭水里投下了一块巨石！
所有人都猛地抬起头，疲惫不堪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惊疑和难以置信的光芒，齐刷刷地聚焦在她怀里那两大包东西上。
黄伟军刚好站在堂屋最外面，自家便宜闺女跑过来他直接把闺女滴溜起来，把两包东西抢走了一包。
“老土啥菜牛肉面？！！”
他有些心虚的念了出来上面的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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