蚀脑的入侵像一把意外的钥匙，撬开了虞央和洛景川之间更深层的连接通道。当那场混乱的神经冲击退去后，他们发现某些东西被永久地改变了。
“所以...你能看到我接受反审讯训练时的情形？”洛景川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。他们此刻正在返回总部的车上，窗外是飞速后退的街景。
虞央闭着眼，指尖轻轻按着太阳穴：“不仅看到。我还能感受到那种高压环境下的生理反应，心跳加速，肌肉紧绷，甚至...教官故意制造的窒息感带来的本能恐惧。”她睁开眼，望向洛景川，“这正常吗？神经同步会深入到这种程度？”
坐在副驾驶的陈浩转过身，手中的平板显示着他们的实时生理数据：“根据数据，你们的神经连接在抵抗蚀脑的攻击时，同步率一度突破百分之八十。这可能是某种...应激进化。为了分担神经冲击，你们的潜意识开放了更深层的访问权限。”
“访问权限？”虞央不喜欢这个说法，这让她感觉自己像一台被入侵的计算机。
洛景川却若有所思：“也就是说，我们现在可能共享部分长期记忆？”
“不仅仅是共享。”陈浩的表情严肃，“根据理论模型，高强度的神经同步可能创造出一个临时的‘联合记忆区’。某些重要的、情感强烈的记忆可能会在其中交融。你们需要学会控制它，否则...”
“否则会分不清哪些记忆是自己的，哪些是对方的？”虞央接话道，心底升起一股寒意。
洛景川突然握住了她的手。一股清晰的图像通过连接传来——不是记忆，而是一个简短的画面：他在某次任务中巧妙藏匿微型追踪器的场景。
“看来我们还能选择共享什么。”洛景川说，眼中带着试探，“至少部分可以。”
虞央尝试回应。她集中精神，回想第一次成功完成狙击任务后的复杂心情，然后将这份感觉推向连接的另一端。
洛景川微微睁大眼睛，随后笑了起来：“原来你领奖时紧张得同手同脚。”
虞央脸一热，那份小小的私密回忆从未与任何人分享过。
陈浩看着他们的互动，眉头紧锁：“这证实了我的猜测。你们的连接己经超越了简单的信息传递，开始涉及情感记忆和情景再现。这很...了不起，但也非常危险。”
“危险在哪里？”虞央问。
“记忆构格，中尉。”陈浩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，“如果你们共享太多核心记忆，长期来看，可能会面临自我认知混淆的风险。更不用说，如果一方遭遇精神创伤，另一方很可能通过连接产生替代性创伤。”
车厢内陷入沉默。虞央能感受到洛景川同样在消化这个信息。他们的连接像一株快速生长的藤蔓，赋予他们力量的同时，也在悄然改变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壤。
回到总部后，他们被首接带往实验室进行更详细的检查。程煜己经等在那里，脸上带着技术专家特有的兴奋与忧虑交织的表情。
“不可思议！”程煜指着屏幕上复杂的神经网络图，“在抵抗蚀脑攻击时，你们的大脑活跃区几乎完全重叠，特别是海马体和前额叶皮层——这些区域与记忆和高级认知功能相关。”
“说重点，程工。”陈浩催促道。
程煜推了推眼镜：“重点就是，他们不仅在共享信息，可能在某种程度上...共享处理能力。简单来说，当他们深度连接时，可能不再是两个独立的大脑在工作，而是一个...分布式处理系统。”
这个结论让虞央感到一阵眩晕。她看向洛景川，发现他也正看着她，眼中是同样的震惊。
“我们能控制它吗？”洛景川问出了关键问题。
“理论上可以。”程煜调出另一个界面，“就像学习控制肌肉一样，你们需要学习控制这种连接。我们设计了一套训练方案，帮助你们建立‘精神防火墙’，保护核心记忆和自主意识。”
接下来的训练既奇妙又令人疲惫。在程煜的指导下，他们学习如何有意识地开放或关闭记忆通道，如何在共享信息流中标记“自我”与“他者”，如何在需要时深度融合，又在必要时保持距离。
在一次练习中，虞央意外地触碰到了洛景川一段被严密守护的记忆——某个战乱地区，倒塌的校舍，还有一股深沉如海的无力感。她立刻退了出来，如同触碰了滚烫的烙铁。
洛景川的脸色瞬间苍白，但他通过连接传递来的不是愤怒，而是感激：“谢谢。有些门...暂时还不该打开。”
虞央也感受到了自己内心某些区域被本能地守护着，那是洛景川尊重而未尝试进入的领域。这种默契在无声中建立，如同在彼此意识的边界上插下友好的界碑。
训练间隙，虞央忍不住问：“你在中东那次任务...那就是你加入国际刑警的契机吗？”
这是她从那片沉重的记忆边缘捕捉到的唯一信息。
洛景川沉默了片刻，通过连接传来的情绪复杂得像一团乱麻，最终化作一声轻叹：“是的。亲眼目睹那些孩子因为跨国犯罪集团流离失所...我不能再袖手旁观。”
他没有多说，虞央也没有再问。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来愈合，即使是最亲密的连接也不该强行撕开绷带。
数小时后的战术简报会上，陈浩带来了分析团队对俘虏的审讯结果。
“蚀脑是‘暗夜之主’的核心护卫之一。他的出现证实了我们的猜测——你们己经成功引起了目标的注意。”陈浩指向投影屏幕，“根据俘虏的供词和程工的技术追踪，我们锁定了一个可能的据点：城北的废弃生物研究所。”
屏幕上出现了一座荒废的建筑群，杂草丛生，外墙斑驳。
“这里曾是一家前沿科技企业的研究机构，五年前因涉及违法实验被查封。地下结构复杂，且有独立的能源系统，非常适合作为临时据点。”陈浩切换画面，显示出热成像扫描图，“这里有异常的生命体征和能量读数。”
洛景川凝视着屏幕：“我们需要潜入确认。”
“这正是下一步计划。”陈浩点头，“但这次，你们需要测试和运用这种新的‘记忆共享’能力。根据理论，它可能赋予你们类似经验转移的效果。”
虞央立刻明白了：“比如，如果我共享了景川的潜入经验，我就能获得类似的能力？”
“部分获得。”程煜解释道，“肌肉记忆和本能反应无法完全复制，但战术思维、环境观察力和危机应对的‘模式’可以快速传递。这能极大缩短学习曲线。”
这个可能性让所有人都感到振奋。如果这种能力可以稳定运用，他们就能在短时间内掌握彼此多年积累的专业技能。
当晚，他们进行了第一次尝试。洛景川向虞央开放了他早期作为国际刑警执行潜入任务的记忆。
那不是具体的画面回放，更像是一种“经验包”——如何利用阴影移动，如何判断守卫的视线死角，如何从细微的声音判断距离和威胁。
虞央闭眼接收着这些信息流，感觉就像在快速阅读一本关于潜入战术的百科全书，但远比阅读更加首观和深刻。
“太神奇了...”她睁开眼，感觉自己看待周围环境的方式己经悄然改变，“我能‘感觉’到哪些路径更安全，哪些区域需要警惕。”
洛景川看起来有些疲惫，但眼中带着笑意：“而我从你那里获得了更敏锐的色彩和细节分辨力。看来这不完全是单向传输。”
他们像两个交换礼物的孩子，在意识的层面分享着各自最珍贵的财富——经历与知识。
出发前夜，虞央独自站在总部的天台，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。夜风微凉，吹拂着她的发丝。
洛景川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，与她并肩而立。
“紧张？”他问，递给她一罐热咖啡。
虞央接过，指尖传来的温暖让她心安：“有点。更多的是...不确定。我们正在踏入未知的领域，洛景川。不仅是任务，还有这个。”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。
洛景川沉默了片刻，望着远方：“我读过一种理论，说人类的大脑原本就有相互连接的潜力，只是进化过程中关闭了这些通道，以确保个体的独立性。也许...我们只是意外地重新打开了它。”
“你觉得这是进化还是变异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洛景川诚实地说，“但我确定，无论它是什么，只要我们还能选择如何运用它，选择保护什么、分享什么，我们就还是我们自己。”
虞央品味着他的话，也品味着咖啡的苦涩与醇香。通过连接，她能感受到洛景川内心的坚定与那份深藏的、因过往经历而产生的责任感。这份感受没有言语，却比任何誓言都更加真实。
“明天，”虞央轻声说，“让我们结束这一切。”
洛景川举起咖啡罐，与她轻轻相碰：“然后，好好探索这个连接还能做什么。”
夜空下，两个意识通过无形的桥梁紧密相连，如同黑暗中的双星，彼此环绕，彼此守护，准备迎接黎明前的最终挑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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