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云舒送来的照片,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,精准地抵在了李嘉南的要害上。与日方人员秘密接触,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,是足以让李嘉南身败名裂、甚至丢掉性命的致命把柄。李伟军明白,这不仅是楚云舒的警告,更是她递来的武器,考验他如何使用。
“将计就计”的计划,因此有了更明确的方向和更强的杀伤力。
李伟军首先需要伪造“李伟军”这个身份的过往痕迹,来应对李嘉南的调查。他利用“孤狼”记忆中关于伪造身份的技巧,开始精心炮制证据。他不能完全凭空捏造,必须基于真实的地点和人物(嘉禾县石桥铺),但注入虚假的、能引导调查走向的“事实”。
他花了几个晚上,用从旧货市场淘来的、带有湖南乡村特色的粗糙纸张和一瓶特意做旧的墨水,模仿一种不太熟练的笔迹,伪造了几封“家书”。信的内容大致是:一位自称是“李伟军”远房堂叔的老人,写信来上海询问“伟军侄儿”的近况,字里行间透露出“李伟军”离家前曾在老家欠下一些赌债,与邻里关系不睦,并隐约提及一位在“郴州矿上做事”的表亲(影射但不明指李嘉南)曾帮过忙,但后来似乎也闹了矛盾。信中充满了市井小民的琐碎抱怨和对“侄儿在上海发财”的期盼。
这些信,看似家长里短,实则暗藏玄机:
承认“欠债”:坐实他之前对楚云舒和赵虎等人编造的“跑路”理由。
暗示与“表亲”不和:为将来可能暴露与李嘉南的真实关系(胁迫与控制)埋下伏笔,甚至可以反咬李嘉南一口。
笔迹和纸张:刻意模仿半文盲老人的口吻和书写习惯,增加可信度。
伪造好信件后,李伟军没有立即行动。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,让这些“证据”“自然”地落入李嘉南的视线。
机会很快来了。楚云舒的心腹再次来取药膳时,李伟军“无意中”提起,说有位老家来的同乡捎了口信,想托人带点东西回去,但自己最近不便外出,言语间流露出些许烦躁和无奈。心腹没有多问,但李伟军相信,这话会传到楚云舒耳朵里。
果然,两天后,楚云舒派人送来一个小包裹,里面是几样普通的湖南特产腊肉和干菜,说是让他转交同乡。这看似是举手之劳,实则是一个信号——楚云舒默许甚至鼓励他与“老家”保持某种联系,这为他投放假证据创造了条件。
李伟军将伪造好的“家书”小心地塞进一块腊肉的缝隙中,然后“委托”一个经常在附近揽活、看似老实巴交的黄包车夫,将包裹送到一个指定的、与李嘉南势力有间接关联的小旅馆,说是给一位“从湖南来的李先生”(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收件人)。他支付了丰厚的跑腿费,并叮嘱车夫,如果找不到人,就把包裹放在旅馆前台,留个口信即可。
这是一个精心的布局。包裹最终会“丢失”在一个人流复杂的地方,有很大概率会被李嘉南的眼线发现并检查。而那封藏在腊肉里的“家书”,将成为一份“意外”获得的、“证实”李伟军背景的重要线索。
事情的发展果然如李伟军所料。几天后,李嘉南再次秘密约见李伟军,地点换成了一个更隐蔽的仓库。
一见面,李嘉南的脸色就十分阴沉,他首接将那封伪造的“家书”拍在桌上,厉声质问:“李伟军!这封信是怎么回事?!你老家的人,怎么会知道这个地址?!”
李伟军心中冷笑,脸上却瞬间露出极度惊恐和慌乱的表情,扑上去抓起那封信,声音发抖:“这……这信怎么在你这儿?!我……我托人带给同乡的,怎么会……”
他表演得淋漓尽致,将一个秘密被戳穿的小人物的恐惧和失措展现无遗。
“少给我装糊涂!”李嘉南一把揪住他的衣领,眼神凶狠,“说!你是不是背着我和老家的人联系?是不是把我们的关系泄露出去了?!”
“没有!表哥!绝对没有!”李伟军连忙摆手,带着哭腔辩解,“我就是……就是家里老人惦记,托人捎点东西……我什么都没说啊!这信上……信上也没提您半个字啊!” 他刻意引导李嘉南去看信的内容。
李嘉南松开他,拿起信又仔细看了一遍,眉头紧锁。信的内容确实主要是抱怨李伟军欠债和邻里不和,关于“表亲”只是一笔带过,语焉不详。
李伟军趁热打铁,继续“坦白”:“表哥,不瞒您说,我老家那点破事,您也知道……我躲还来不及呢,哪敢乱说?这信肯定是送错了地方,被人捡到了……这下糟了,要是让老家那帮债主知道我在上海……” 他一副懊恼不己、担心自身安全的模样。
李嘉南盯着他,眼神变幻不定。金手指捕捉到他的心声:
【表面身份:军统上海站情报科副科长,李嘉南,代号“渔夫”。】
【真实心声:信的内容倒是符合他之前的说法……笔迹和纸张也像是湖南乡下的。看来他老家的底子确实不干净。不过……总觉得有点太巧了。楚云舒那边最近没什么动静,难道真是意外?】
李伟军知道,李嘉南还在怀疑,但伪造的证据己经起到了作用,至少部分“证实”了他的背景故事,并成功将水搅浑。
“哼,最好如此!”李嘉南冷哼一声,将信扔回桌上,“你给我记住,你的命攥在我手里!再敢耍花样,我让你和你的老家亲戚,一起消失!”
“不敢!表哥,我再也不敢了!”李伟军连连保证,一副被吓破胆的样子。
这次会面,在李嘉南的威胁和李伟军的“惶恐”中结束。李伟军知道,他暂时又过了一关,并且成功地向李嘉南的怀疑中投入了更多的迷雾。
然而,他也清楚,李嘉南绝不会轻易罢休。而他自己手中的另一张王牌——那些李嘉南与日方接触的照片,还不到打出去的时候。他需要等待一个更关键、更致命的时机。
风暴,仍在积聚。而李伟军,如同在风暴眼中起舞的蝴蝶,每一次扇动翅膀,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巨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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