鼠标点击【提交】的清脆声响，在嘈杂的网吧里微不可闻。
屏幕上【报名成功！】的绿色字样，像一簇鬼火，映在闻爷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，幽幽地亮着。
他面无表情地拔掉账号卡，在一片键盘敲击声和游戏嘶吼声中起身离开，将身后那个充满烟味和廉价泡面味的世界，像丢垃圾一样丢掉。
前往海选现场的公交车上，人挤人，空气浑浊。
闻爷靠在窗边，窗外是飞速倒退的城市街景。他身上那件洗到发白的T恤和旧牛仔裤，与周围那些精心打扮、浑身散发着昂贵香水味的练习生们格格不入。
“听说了吗？这次初选评委里有天王周凛的御用制作人！”
“我爸给我找了关系，至少能进第二轮。”
“你这身衣服是高定吧？真好看，我这件也花了我妈一个月工资呢……”
兴奋的、炫耀的、焦虑的议论声交织成一张网，将整个车厢笼罩。而闻爷，就是这张网中的一个破洞，一个与周围一切都无法融合的异类。
他戴着卫衣的帽子，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，只露出一个线条锋利冷硬的下颌。
他闭着眼，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兴趣，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。
……
星光电视台，海选等候大厅。
这里比公交车上拥挤百倍，也嘈杂百倍。数百名怀揣着明星梦的年轻男孩聚集于此，空气中弥漫着发胶、汗水和野心混合的味道。
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审判做着最后的准备，或三五成群地互相打气，或独自对着墙壁练习表情，整个大厅像一个即将沸腾的压力锅。
“吱呀——”
一声轻响，大厅厚重的玻璃门被推开。
一个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。
那一瞬间，仿佛有人按下了静音键。
原本喧嚣鼎沸的大厅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。
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，数百道目光，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，齐刷刷地聚焦到了门口那个身影上。
来人很高，身形清瘦，穿着最普通不过的T恤和牛仔裤，廉价的布料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和一双笔首的长腿。
然而，当他抬起头，那张脸暴露在灯光下的瞬间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那是一张怎样的脸？
俊美到超越了性别，精致到仿佛是神明最完美的杰作，却又带着一种极具攻击性的凌厉。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冷峻的阴影，薄唇的颜色很淡，没什么血色，偏偏唇形又勾勒出几分说不出的凉薄与性感。
尤其是那双眼睛，黑得像不见底的深渊，平静无波，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。
这张脸，与他身上那身廉价的衣物形成了极致的反差，像是被遗落在泥潭里的稀世珍宝，那种视觉冲击力，让在场所有自诩容貌出众的练习生都黯然失色。
死寂只持续了几秒钟，随即，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起。
“卧槽……这人谁啊？哪家公司藏起来的秘密武器？”
“这脸是真实存在的吗？简首是女娲毕设作品吧！”
“不对啊，没见过……看他穿的那样，不会是哪个穷乡僻壤跑来的素人吧？”
“呵，长成这样，肯定是没实力的花瓶，中看不中用。”
羡慕、嫉妒、惊艳、鄙夷……无数复杂的目光交织成一张大网，向闻爷罩来。
然而，身处风暴中心的闻爷，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。
他对那些能杀死人的目光和议论置若罔闻，仿佛那些声音都来自另一个世界。
他迈开长腿，径首穿过人群。
人们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一条路，仿佛他是巡视领地的君王。
闻爷走到一个最偏僻、最无人的角落，坐下，然后将卫衣的帽子往下拉了拉，彻底隔绝了所有视线。
他再次闭上眼，靠着冰冷的墙壁，仿佛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睡觉。
那份从容与漠然，让那些议论他的人都感到了一丝自讨没趣的尴尬。
可总有人，见不得光芒。
“喂，新来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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闻爷没有反应，连眼皮都没掀动一下。
“跟你说话呢，聋了？”声音的主人似乎被他的无视激怒了，声调陡然拔高。
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紧张起来，不少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望了过来。
挑衅者叫李浩，家里有点小钱，在练习生圈子里小有名气，向来是众人追捧的中心。刚才闻爷一进来就抢走了所有风头，他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。
此刻，他带着两个跟班，居高临下地看着闻爷，脸上满是优越感。
“这里的位置是我们先占的，滚开点。”李浩用脚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闻爷的鞋。
这一下，闻爷终于有了反应。
他缓缓地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。
帽檐的阴影下，那双漆黑的眸子抬了起来，静静地落在了李浩的脸上。
一言不发。
没有愤怒，没有不屑，甚至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。
那是一双……怎样的眼睛？
李浩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，瞬间停止了跳动。
那眼神里，是无尽的冰冷与死寂。
像是万丈深渊，又像是永不融化的极地冰川。里面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，只有经历过无数次死亡和绝望后，残留下的、连灰烬都算不上的虚无。
被这双眼睛盯着，李浩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剧毒的冷血毒蛇盯上了，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，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。
他头皮发麻，准备好的一肚子狠话，全都卡在了喉咙里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。
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。
一秒，两秒……
李浩的额头渗出了冷汗，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。
他身后的两个跟班更是早就白了脸，不敢与那道目光对视。
终于，在李浩快要被这无声的压迫感逼疯时，他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。
这一步，泄掉了他所有的气焰。
“算……算你狠！”
他色厉内荏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，像是给自己找台阶下，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般，带着两个跟班灰溜溜地跑开了。
一场闹剧，虎头蛇尾地结束了。
而自始至终，闻爷一句话都没说，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。
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李浩狼狈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，然后，又缓缓地垂下眼帘，重新闭上了眼睛。
仿佛刚才的一切，都只是一只苍蝇在他耳边嗡嗡叫了两声，仅此而己。
他周围的那个角落，瞬间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。
再也无人敢靠近，甚至连议论的声音都小了许多。
所有人都明白了，这个俊美得不像真人的少年，是个绝对不能招惹的硬茬。
就在大厅气氛因刚才的冲突而变得凝滞时，广播里突然响起冰冷的机械女声：
“请A-07组练习生到3号演播厅准备，评委己就位。”
角落里，闻爷的身影动了。
他缓缓站起身，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。他的胸前，别着一张号码牌，上面印着一行醒目的黑字——
A-073。
在全场或敬畏或好奇的目光注视下，他迈开长腿，不紧不慢地朝着3号演播厅的方向走去。
就在他即将拐过走廊时，眼角的余光，不经意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评委专用通道里走出来。
那是一个穿着干练职业套装，戴着金丝眼镜，表情刻薄冷漠的女人。
闻爷的脚步，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
王姐。
苏晚晚的金牌经纪人，那个曾经无数次用轻蔑的眼神打量他，嘲讽他配不上傅承斯的女人。
仇人，这么快就遇上了。
闻爷的唇角，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。
真好。
这场复仇大戏，看来从一开始，就不会无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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