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廿三,太后寿辰。长乐宫内外张灯结彩,鎏金宫灯挂满回廊,猩红地毯从宫门口一首铺到殿内,处处透着喜庆与隆重。受邀的命妇、宗室与朝臣齐聚殿中,衣香鬓影,觥筹交错,一派热闹景象。
楚星辰身着一袭正红色绣金凤的宫装,裙摆缀着细碎的珍珠,行走间摇曳生姿。她穿梭在宾客之间,时而与命妇们寒暄,时而叮嘱宫人调整宴饮流程,举止得体,从容不迫。此前她精心准备的寿礼——一幅由百名孤儿绣制的“百寿图”,既讨了太后喜欢,又暗合“仁善”之名,引得皇帝连连称赞:“太子妃有心了,此等心思,寻常女子难及。”
萧璟坐在主位一侧,目光始终追随着楚星辰的身影。看着她在人群中应对自如,眉宇间褪去了初入宫时的青涩,多了几分太子妃应有的从容与光芒,他心中竟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骄傲。这种骄傲,不同于赢得朝堂争论的得意,更像是看到属于自己的珍宝,终于绽放出耀眼光芒的欣慰。
寿宴过半,乐师奏起悠扬的乐曲,舞姬们翩跹起舞。楚星辰回到萧璟身边坐下,刚端起茶杯,便见他悄悄递来一块温热的糕点:“忙了许久,垫垫肚子。”
她心中一暖,接过糕点,指尖不经意间与他的指尖相触,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,脸颊微微发烫。周围虽宾客满座,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,共享这片刻的温馨。
然而,这份温馨并未持续太久。寿宴后不过三日,边关便传来急报——北方部族趁着冬日大雪,频频袭扰边境,烧杀抢掠,己接连攻陷三座城池。消息传入京城,朝堂顿时炸开了锅,大臣们分成两派,争论不休:主战派认为应立刻派兵镇压,扬我国威;主和派则担忧冬日作战不利,粮草难以为继,提议先派使者议和,暂缓战事。
萧璟作为太子,自然要牵头处理此事。他每日天不亮便去前朝议事,常常彻夜留在御书房与大臣们商议对策,有时甚至连回昭阳殿的时间都没有。楚星辰看在眼里,疼在心里,却从不主动打扰。她知道,此刻的萧璟需要的是安静与支持,而非儿女情长的牵绊。
于是,她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东宫内务的打理上,确保萧璟回到东宫时,能有一个舒适安稳的环境。她还特意从前院老厨那里学了炖滋补汤品的法子,每日傍晚亲自盯着火候,炖好一碗温热的人参乌鸡汤,命内侍小心送往御书房。汤里没有过多名贵药材,只加了些温补的食材,既能缓解疲劳,又不会让人太过燥热。
这日深夜,楚星辰正坐在灯下翻阅一本农书。那是她偶然从皇家书馆借来的,上面记载了许多各地的农耕技巧,她想着或许能从中找到改良农具的灵感,为日后推广高产作物做准备。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,她抬头望去,只见萧璟身着朝服,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。
他的眉宇间满是疲惫,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,显然又是忙碌了一整夜。楚星辰连忙起身,想要为他褪去朝服,却被他一把拉住。萧璟走到她身边坐下,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颈处,闭上眼睛,声音沙哑:“让孤靠一会儿。”
楚星辰僵了一下,随即放松身体,轻轻抬手,为他梳理着微乱的发丝。他的呼吸带着冬日的寒气,却又有着令人安心的温度,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疲惫,心中满是怜惜。
“殿下……”她想问问边关的情况,却又怕打扰他休息。
“无事。”萧璟打断她,声音依旧沙哑,“只是有些累。”
两人就这样安静地依偎着,殿内只剩下烛火跳跃的噼啪声。良久,萧璟忽然开口,声音低沉而平静:“朝中那些老臣,又在催孤选秀了。说东宫人丁单薄,需充盈后妃,以固国本,将来也好为皇家绵延子嗣。”
楚星辰的心猛地一紧,握着书卷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,指节微微泛白。她一首知道,选秀之事是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剑,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,偏偏在萧璟忙于边关战事的时候。
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,却听萧璟继续道,语气带着不容错辨的坚定:“孤己回绝了。星辰,孤答应过你,‘一生一世一双人’。”
楚星辰愣住了,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,瞬间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。她没想到,在承受着边关战事与朝堂压力的双重夹击下,萧璟竟会如此明确地再次向她许下承诺。
“帝王之路艰难,孤见过太多身不由己,也见过太多枕边人的背叛。”萧璟微微抬起头,目光落在她的脸上,眼神深邃而认真,“可孤不愿那样。孤想要的,是一个能与孤并肩走到最后,无论顺境逆境,都能彼此信任的人。你若不负孤,此诺,便永远作数。”
这番话,如同惊雷般在楚星辰心中炸开。所有的不安、猜疑与犹豫,在这一刻都被这掷地有声的承诺击得粉碎。她看着萧璟眼中毫不掩饰的真诚与坚定,一股热流涌上眼眶,模糊了视线。
她放下手中的书卷,转身主动环住萧璟的脖颈,将脸埋在他冰冷的朝服上,声音带着一丝哽咽:“臣妾……定不负殿下。”
萧璟心中一暖,伸手紧紧抱住她,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殿内的烛火摇曳,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,温馨得让人不忍打破。
第二日清晨,楚星辰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。她从梳妆台下的暗格里,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。打开木盒,里面放着一小袋用细布包裹的种子——那是她穿越而来时,偷偷带在身上的现代高产作物种子。此前她一首小心翼翼地珍藏着,只谎称是海外游商所赠的“奇珍”,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它的真正价值。
当萧璟处理完政务回到昭阳殿时,看到的便是楚星辰捧着木盒,神色郑重地站在殿中。
“殿下,”楚星辰将木盒递到他面前,声音带着一丝紧张,却又无比坚定,“此物名为‘安民粟’,据记载,其亩产可达现今谷物的三至五倍。臣妾愿将它献出,由朝廷择地试种。若试种成功,或许能解我朝粮产不足之忧,助殿下安定天下,让百姓不再受饥寒之苦。”
这袋种子,是她最大的秘密,也是她能拿出的最珍贵的“嫁妆”。它承载着现代的农业技术,也承载着她对这个时代的期许。如今,她选择毫无保留地交给萧璟,既是为了天下百姓,更是为了回应他那句“不愿身后空无一人”的承诺——她要成为能与他并肩作战,能为他分忧解难的伴侣。
萧璟看着木盒中那袋看似普通的种子,又看看楚星辰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决然,神情剧烈震动。他虽从未听过“安民粟”之名,却深知若真如楚星辰所说,此物将是何等功在千秋的伟业——粮产充足,不仅能解决百姓温饱,更能为军队提供充足的粮草,无论是应对边关战事,还是稳固朝局,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。
他缓缓伸出手,接过那个木盒,入手沉甸甸的,仿佛握住的不是一袋种子,而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,一份命运的交托。他抬头看向楚星辰,眼中满是动容与郑重:“好。”
一个字,却重若千钧。
这一刻,他们之间的信任与情意,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。甜蜜的帷幕在东宫缓缓升起,将两人紧紧包裹。然而,无人知晓,在这温馨的表象之下,幽暗的阴影己在宫墙深处无声蔓延。那袋象征着信任与希望的种子,不仅开启了光明的可能,也悄然埋下了危机的伏笔——极致的信任交付之后,即将来临的,便是狂风骤雨般的背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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