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唔……”
林晚秋是被冻醒的。
不是晚年那间漏风破屋的湿冷，而是带着烟火气的、属于年轻时代的寒。她猛地睁开眼，映入眼帘的不是发霉的土墙，而是糊着报纸的屋顶，报纸上印着的还是1982年的春耕宣传画——那是她刚嫁给张建军第二年，他亲手糊上去的。
“醒了？醒了就赶紧起来做饭！都日上三竿了，还睡懒觉，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？”
尖锐的嗓门像锥子似的扎进耳朵，林晚秋僵硬地转头，就见婆婆王翠花叉着腰站在炕边，三角眼瞪得溜圆，嘴角撇着，满脸的嫌弃。
这场景……太熟悉了。
是1982年的冬天，她因为生念安时落下的病根，重感冒发烧，昏昏沉沉睡了一天。前世，就是这天，王翠花嫌她“装病偷懒”，不仅没给她一口热饭，还把她攒了半个月的粮票偷偷拿走，给了她宝贝女儿张倩倩。
而她那时候，懦弱惯了，只敢躲在被子里偷偷哭，连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。
“听见没有？哑巴了？”王翠花见她不动，伸手就要去掀她的被子。
就在这时，林晚秋猛地坐起身，眼神清明得吓人，带着一股历经半生磋磨的冷冽：“妈，我发烧了，浑身疼，怕是起不来。”
她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种王翠花从未听过的硬气。王翠花的手僵在半空，愣了愣，随即骂道：“发烧？我看你是懒病犯了！当初要不是看你肚子里怀着念安，谁乐意娶你这个不下蛋的鸡……”
“妈。”林晚秋打断她，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——这时候，她刚怀了二胎，只是还没说出口，“念安还在屋里睡着，您这么大声，是想吵醒他？”
提到宝贝孙子，王翠花的气焰果然降了些，但还是嘟囔着：“吵醒了又怎么了？男孩子皮实！我告诉你，今天中午要是没饭吃，看我怎么收拾你！”
说完，她悻悻地转身出去，嘴里还碎碎念着“娶了个祖宗”。
林晚秋看着她的背影，缓缓攥紧了拳头。指甲深深嵌进掌心，传来清晰的痛感——不是梦。她真的回来了，回到了三十岁，回到了念安刚满三岁，她还怀着老二的时候。
前世，她就是从这时候开始，被磋磨得越来越懦弱。王翠花的刁难，张建军的冷漠，小姑子张倩倩的挑拨，还有那个看似和善、实则觊觎她家产的继女白莲花……一步步把她逼上绝路。
念安五岁那年，一场高烧，王翠花说“小孩子发烧正常，挺挺就过去了”，张建军在外喝酒不回家，她抱着念安跑了十几里路去卫生院，还是晚了……最后，她自己也在西十岁那年，被张建军和白莲花联手设计，夺走了父母留下的最后一点遗产，冻毙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。
想到这里，林晚秋的眼眶红了，不是因为怕，而是因为恨。恨自己前世的软弱，恨那些人的恶毒！
“妈……”
门口传来怯怯的童声，三岁的念安揉着眼睛站在那里，小脸蛋冻得通红，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夹袄。“我听见奶奶吵架了……妈，你不舒服吗？”
林晚秋的心瞬间软了，掀开被子不顾浑身的酸痛，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：“没事，妈没事，念安不怕。”
念安伸出小手，摸了摸她的额头：“妈好烫……念安给妈找药。”说着，就要挣开她的怀抱。
“别去。”林晚秋按住他，声音温柔却坚定，“念安乖，陪妈躺会儿。从今天起，妈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我们娘俩了。”
她低头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，那里没有后来的怯懦和疏离，只有纯粹的依赖。林晚秋深吸一口气，眼底的迷茫被决绝取代。
重活一世，她不仅要护住自己的孩子，守住自己的东西，那些欠了她的，害了她的，她一个都不会放过！
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林晚秋抱着念安，感受着怀里小小的温暖，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冽的笑。
这一世，该换她做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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