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浪将几瓶丹药重新塞好,一件略显陈旧、边角磨损的暗褐色书册,吸引了他的目光。
他随手拿起,拂去封皮上的细沙,就着清冷的月光翻开。
目光甫一接触那略显潦草的字迹,便骤然凝固。
“炎夏月,初三……”他低声念出,字迹透着一股压抑的兴奋。
“……偶得三百年‘沉阴木’,入手冰寒刺骨,灵识探入,竟如石沉大海,杳无踪迹。妙哉!此木性属阴,善纳灵藏神,乃制作傀儡内核之不二选。那帮蠢货只知一味堆砌金铁,追求所谓坚不可摧之躯,却不知真正的‘不摧’,在于灵性与躯体完美融合。木为本,金为用,方是正道。”
“霜秋月,初七……为‘墨影’镶崁关节机扩,取‘寒潭玄铁’百炼而成……”方浪读到此处,声音一顿,下意识地扭头,看向旁边那具静立无声的木质傀儡。
墨影……是它的名字?
他继续往下翻阅,字迹渐渐变得急促,甚至带着几分焦躁。
“霜秋月,十九第七次启灵,又失败了!墨影在我心中已臻完美,可无论注入多少法力,皆如泥牛入海。莫非……我错了?”
“霜秋月,未知……夜半无法入定,出屋观星,忽有灵光乍现!我一直试图强行赋予它一个‘灵魂’,却忘了它本身便是一段灵木,内蕴微弱‘灵性’,我何必执着于创造,何不尝试引导与……共生?”
“春晴月……成了!今日我正在打坐,心神中忽地多了一丝微弱却清淅的联系。我睁开眼,看见墨影就静立墙角,而它那原本空洞漆黑的眼框深处,竟亮起了两点微弱的幽光。它在‘看’我,它真的在看我!”
不知过了多久,方浪终于将这本厚薄不一的册子读完,缓缓合上。落在扉页那几个古朴的字迹上——
【木心幽玄录】。
“识材、铸形、启灵、寄生、同心……”他低声念出其中的篇章名目,这并非简单的傀儡制作手册。
更象是一部……修炼功法?其中还掺杂了沙狐大量的实践心得与体悟。
他再次回首,目光锐利如刀,刮过那具名为墨影的傀儡。
它依旧沉默地耸立在沙堆旁,周身沐浴着清冷月华,木质纹理清淅,没有丝毫异常,仿佛刚才所读的种种神异,都只是书中的臆想。
方浪沉吟片刻,心头那股若有似无的异样感挥之不去。
他按下探究的冲动,将这册子谨慎放在一旁,转而清点起其他战利品
“陷地符,岩甲符……”他拿起几张闪铄着褐色灵光的符录,认出了来历,“都是土行一系的保命符录……看来那日我出手太快,他根本没机会催动,倒是便宜了我。”他想起那日袭杀,沙狐身上似乎还穿着一件内甲,双手戴着拳套状法器,只是仓促间来不及搜刮。
“法袍两套……款式旧了些,但料子尚可,也能换些灵石。”
“破靴子……无用,弃之。”
“斗笠,披风……都是些大路货色,不值几个钱”
一番挑拣,大多收获平平,并未出现预期中的惊喜。
正当他略有失望时,杂物底部,一枚巴掌大小的圆形玉镜,吸引了他的注意。
镜框雕琢着细密云纹,镜面并非光可鉴人,而是一片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,表面水波般的光晕缓缓流淌。
“这是……传讯法器?”他有些不确定。
谨慎起见,他只分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法力,轻轻探入镜中。
异变陡生!
“嗡。”
镜面蓝光大盛,瞬间爆发,竟将他布下的小九宫藏元阵笼罩范围映照得一片幽蓝。
“不好!”方浪心下剧震,宛若被毒蛇咬中般,想也不想便将玉镜狠狠甩出阵法范围!
同时心念疾催,体内法力奔涌,玄晶重鳞甲瞬间浮现,层叠鳞片复盖全身,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。
他犹不放心,反手掏出阵盘,神识紧绷,死死盯着那团在夜色中格外刺目的蓝光。
蓝光在荒漠夜风中明灭不定,似乎受到无处不在的尘渊煞气干扰,光芒断断续续,时而炽亮,时而黯淡,如同一个顽皮的孩童在不停拨弄开关。
“……尊敬的……沙漠……之……狐……阁下……有……新的……连接……请求……是否……接通……”断断续续、毫无感彩的机械音,从蓝光中心艰难地传递出来。
“……真是传讯法器……虚惊一场。”方浪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,暗自啐了一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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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方才就觉得镜身上某些阵纹轨迹,与卢冬阳那面传讯镜子有几分相似,才敢尝试注入法力,没想到动静如此之大。
既知是乌龙,他周身鳞甲如潮水般褪去,重新露出那副络腮胡汉子的粗豪面容,脚步看似轻松,实则依旧戒备地走出阵法范围。
那机械提示音仍在固执地重复。
镜面波光流转,隐约浮现出接受与拒绝两个模糊的符文选项。
方浪目光闪动,沉吟数息,屈指一弹,一道细微法力精准地点在接受之上。
他在龟背岛见识过卢冬阳使用此类法器,倒也不甚担心。
“沙漠之狐!你总算露面了,上次消息的尾款,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?”一道粗犷中带着不耐烦的嗓音猛地自镜中传出。
紧接着,蓝光扩展,一道清淅的三维立体影象悬浮在半空。
影象中是一名四旬左右的汉子,国字脸,短发如钢针般根根直立,皮肤却异样白淅。
他大大咧咧地坐在一间陈设简单的密室内,跳动的火光将他那张白淅的脸映照得阴晴不定。
“恩?你是谁?”影象中的男子忽然皱眉,锐利的目光穿透镜面,落在方浪伪装后的面容上。
方浪瞥了一眼镜面边缘闪铄的,代表实时传讯的微光符文。
“呵呵,”方浪低笑一声,声音沙哑,“阁下想要尾款,怕是难了。”
“栽了?”男子眉梢猛地一挑,脸上掠过一丝讶异,“你是小符会的人,还是红姑的姘头?”
“阁下不妨猜猜看。”方浪心中凛然,瞬间意识到这尘渊障的水,比他想象的还要深。
他无意卷入麻烦,心念一动,便欲切断通信。
“且慢!”
影象中的男子显然看出了他的意图,急忙出声阻止,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:“道友何必急着走?”
“哦?”
方浪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:“阁下还有何指教?莫非是想替那沙漠之狐讨个公道?”
他心中有底,这类传讯法器限制颇多。
卢冬阳曾笃定地说过,即便是筑基修士,也绝无可能隔空窥探虚实。
既然如此,自己此刻有着伪装,对方就算真是筑基,难道还能从镜子里跳出来打自己不成?
“道友误会了,”男子摆手,语气缓和下来,“我与那沙狐不过泛泛之交,银货两讫的生意而已。尾款拿不到,虽有些可惜,却也无伤大雅。”
“那道友的意思是……”方浪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打算。
“好叫道友知晓,”男子脸上笑容自然了些,指向那玉镜,“此物名为‘天机镜’,乃是不可多得的传讯法器,即便在这煞气弥漫的荒漠上,亦能勉强使用。道友既得此镜,便是有缘。日后若需打探消息、买卖情报或许你我还有合作的机会。”他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招揽之意。
“哦?”方浪不动声色地听完,脸上挤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,拱手道:“原来如此。好说,好说!若日后有需要,定当联系道友!”
话音未落,他便毫不尤豫地切断了法力供应。
耀眼的蓝光骤然熄灭,四周重新陷入死寂与黑暗。
方浪原地站立,月光将他的影子在沙地上拉得细长。
他沉吟片刻,眼神变幻不定。
随即,他弯腰拾起那面恢复平静的天机镜,踱步回到阵中。目光扫过地上那堆零散的收获。
“情报组织……麻烦的旋涡。”
他动作利索地将那八十六块灵石收入自己腰间储物袋,而天机镜,那尊名为墨影的傀儡,连同其他所有杂物,则被他一股脑地重新塞回那个带着血渍的储物袋中。
迅速收拾好一切,他拔起阵旗,身形一晃,便如一道轻烟,朝着与来时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。
小半个时辰后,方浪在另一处偏僻沙丘停下。
他再次徒手挖掘,将沙狐的储物袋深深埋入地下,并仔细抹去所有痕迹。
做完这一切,他拍了拍手上的沙尘,辨明方向,身影几个起落,便朝着镇南关关隘的方向悄然潜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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