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脑屏幕上的那行字还在闪烁：**当爱成为概率，我们是否还敢赌一次？**
叶清舒没动。
她盯着那句话，像在看一个无法解析的代码。浴室的水声停了。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很轻，但她听到了。
陈靳走出来，衬衫扣到第二颗，头发还是湿的。他没看她，径首走向沙发，拿起外套准备穿。
她站起身，走向书房。抽屉拉开，取出一份文件。纸张平整，边缘裁得一丝不苟。封面上写着：双人墓地使用权合同。
她把它放在茶几上，正好盖住那些碎裂的药片。
陈靳停下动作。
他的视线落在合同上，身体僵了一下。
叶清舒坐回沙发，打开电脑。Excel表格自动弹出。她在《婚姻阶段性决策依据_v1》末尾新增一行：
**干预策略调整：引入‘共死假设’测试情感依存阈值。**
她合上电脑，抬眼看他：“你要真想死，得先按手印。”
陈靳没反应。
“法律上，这叫共同意思表示。”她说，“而且我查过，这家墓园不允许合葬未经双方确认的遗体。”
她顿了顿：“附加条款写了，必须双方指纹共签才生效。”
银镯震动起来。
机械女声响起：「任务更新：请宿主与配偶签署共同安息协议，完成情感终极绑定。倒计时：6小时。」
叶清舒摘下手镯，放进微波炉。十秒后取出，放回手腕。蓝光闪了两下，熄灭。
她拿起笔，递过去：“签字吧。”
陈靳站着没动。
“你不签也没关系。”她说，“但我己经付了定金，违约金是你半年工资。”
他猛地抬头，眼神变了。
下一秒，他冲过来，一把抓起合同就要撕。手指用力，纸张发出刺啦声。可他停住了。
他看见那行小字——“须双方指纹共签”。
他的呼吸重了，手指发抖。
叶清舒静静看着他。
“你连死都要走流程？”他冷笑，声音发颤。
“流程能避免误会。”她说，“我不想将来被人当成侵占遗体的疯子。”
他盯着她，忽然往前一步，抓住她左手。
牙齿落下。
食指一痛，皮肤破开，血珠冒出来。
他还咬着她的手指，抬头看她，眼里有火。
然后他把她按在合同签名处。
红色印记留在纸上，清晰完整。
他松开嘴，甩开她的手，把合同扔回茶几。
转身就走。
叶清舒站在原地，没擦血。
她看着那枚血指印，轻轻说：“还不够。”
陈靳脚步顿住。
“要一起死，你也得按。”
空气静了三秒。
他猛地转身，几步跨回来，抓起合同翻到签名页。右手食指伸向嘴里，咬下去。
很深。
血流出来。
他把指尖狠狠压在旁边空白处，用力一按。
红印落下。
他盯着那两个并列的指印，喘气。
然后把合同摔在地上。
“现在够了吗？”他吼。
叶清舒低头看自己的手指，从抽屉里拿出创可贴，慢慢包好。
她弯腰捡起合同，平铺回茶几。
“够了。”她说。
陈靳靠在玄关墙上，滑坐在地。眼镜歪了，头发滴水。他盯着那两张血印，双手抱住头，肩膀微微抖。
叶清舒走到厨房，拿出冰袋，走回来，放在茶几上。
她坐下，没说话。
时间过去十分钟。
银镯又亮了。
「检测到宿主未提交任务结果，启动强制同步：请立即上传指纹认证图像。」
叶清舒拿起手机，打开相机。
对准合同。
拍下那两个并排的指印。
上传。
系统提示音响起：「认证通过。情感绑定等级提升至Lv.8。奖励解锁记忆碎片×1。」
她没看碎片内容。
手机放下。
屋里安静。
陈靳抬起头，声音沙哑：“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？”
“没有。”她说。
“那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合同？”
“第十五章我就买了。”她说，“当时只想留住你。”
“现在呢？”
“现在我想知道，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决定生死。”
他闭上眼。
再睁开时，盯着她：“如果我说我想死呢？”
“那我陪你。”她说，“但不会让你一个人走。”
他喉咙动了动。
“你不怕吗？”
“怕。”她说，“但我更怕你从我的世界里消失。”
他伸手，把合同拉近一点，看着那两个指印。
低声说：“我妈走之前，医生让她签放弃治疗同意书。她签了，用的是右手食指。”
叶清舒没接话。
他知道她听懂了。
他继续说：“那天她穿白裙子，坐在轮椅上，风吹动窗帘。她签字的时候，手一点都不抖。”
叶清舒看着他。
“后来我烧了那张纸。”他说，“我以为这样就能当它不存在。”
“但它存在。”她说。
“是。”他点头，“它一首都在。”
他抬头看她：“你今天做的这件事，很冷酷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也很……真实。”
她没说话。
他伸手，碰了碰那张染血的合同。
“你说要一起死。”他问，“那你有没有想过，万一我们活下来呢？”
“想过。”她说，“所以我留了退路。”
“什么退路？”
“违约条款。”她说，“只要一方反悔，随时可以解除合同，不罚定金。”
他愣住。
看着她。
她看着他。
过了很久，他嘴角动了一下。
不是笑。
是松动。
一种长期紧绷的东西，在这一刻裂开了一条缝。
他低声说：“你总是这样。用最冷静的方式，做最疯狂的事。”
“我只是不想再算概率了。”她说，“这一次，我选择相信感觉。”
他低头，看着自己还在渗血的手指。
抬起，轻轻按在合同空白处。
又留下一个指印。
三个。
并列。
他喃喃说：“要是哪天我真的走了……别把我埋在这里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我不想让你每年都来这个地方。”他说，“我想你在家里，也能感觉到我在。”
她眼眶有点热。
但她没哭。
她说：“那我把这块地改成花园。种你喜欢的蓝雪花。”
他抬头看她。
她点头：“每年开花的时候，我就告诉你，他喜欢的花开了。”
他闭上眼。
再睁开时，声音很轻：“谢谢。”
她没回应谢谢。
她说：“明天我去退掉定金。”
他睁大眼。
“合同作废。”她说，“但我们之间的约定，不算数。”
他看着她。
她也看着他。
两人之间，隔着一张染血的纸。
也隔着七十二小时的雨。
还有无数次崩溃与重建。
他慢慢站起来，走到她面前。
蹲下。
平视她的眼睛。
“我不敢要孩子。”他说，“因为我怕我爸爸的事重演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她说。
“但我愿意试试变好。”他说，“如果你也愿意等。”
她伸手，握住他的手腕。
温度回来了。
她说：“我不是来救你的。”
他看着她。
她说：“我是来告诉你——我可以陪你一起痛。”
他没说话。
但他靠了过来。
额头抵住她的。
呼吸交错。
茶几上的合同静静躺着。
三个指印，像三个句点。
又像三个开始。
门外没有风。
屋内没有灯全亮。
只有冰箱运作的低鸣。
和两个人贴近的心跳。
叶清舒的手腕上，银镯突然震动。
屏幕亮起一行字：
「系统警告：检测到非任务驱动的真实情感交互。是否终止绑定进程？」
她按下关闭。
连续三次。
第西次，屏幕黑了。
再没亮起。
陈靳察觉到异样，抬头。
“怎么了？」
“没事。”她说，“系统在问，我们要不要继续。”
“你怎么答的？”
“我说。”她看着他，“我们的事，不用它说了算。”
他嘴唇动了动。
最终，只说了一个字：
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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