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房的门,像一道无形的鸿沟,将两人隔绝在两个世界。林晚在冰冷的客厅地板上不知坐了多久,眼泪早己流干,只剩下一种麻木的钝痛。顾言深那句“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”反复在她耳边回响,像一把钝刀,凌迟着她本就摇摇欲坠的心。
信任?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,在他家族施压,在他亲眼看到那张引人遐想的照片之后,她要如何凭空给出一个“理由”?
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,几乎要将她吞噬。放弃吗?像一开始契约规定的那样,在面临不可调和的矛盾时,干脆利落地结束这场闹剧?
这个念头刚一升起,心脏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。她发现,自己早己无法洒脱地转身离开。不是因为契约,不是因为顾太太的身份,而是因为那个会在她受伤时恐慌失态、会笨拙地学习按摩、会默默为她铺平前路的顾言深,己经在她心里刻下了太深的痕迹。
她不能就这样背负着嫌疑和误解离开。
她扶着墙壁,慢慢地、挣扎着站起身。腿上的旧伤因为长时间的蜷缩和情绪激动而隐隐作痛,但这痛楚反而让她更加清醒。
她走到书房门口,抬起手,却没有立刻敲下去。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,然后,屈起手指,轻轻叩响了门扉。
门内一片寂静。片刻后,门被从里面拉开。
顾言深站在门口,依旧是那身皱巴巴的衬衫,眼底布满红血丝,脸色疲惫而冷硬。他看着门外的林晚,眼神复杂,带着审视,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期待?
“我想了一夜。”林晚迎上他的目光,声音因为哭过而有些沙哑,却异常清晰,“我拿不出你想要的‘理由’,因为我没有做过。但是,我可以和你一起,找出那个真正的、想毁掉我们,也想毁掉顾氏的人。”
她用了“我们”。这个词让顾言深的心弦微微一动。
“找出幕后黑手,就是我能给你的,唯一的、也是最好的交代。”林晚一字一句地说道,眼神坚定,仿佛褪去了最后一层脆弱的外壳,露出了内里坚韧的筋骨。
顾言深深深地望着她。她苍白的脸上泪痕未干,眼神却亮得惊人,那里面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清白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。
内心的天平,在巨大的压力和这片清亮的目光中,开始剧烈摇摆。
最终,理智和对她那一丝残存的、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信任,压倒了猜忌。
“进来。”他侧身,让开了门口。
书房的桌上,摊满了周谨传真过来的初步调查报告和那封匿名信的复印件。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和咖啡混合的、令人神经紧绷的气味。
这是他们第一次,以“同盟”而非“伴侣”的身份,坐在一起,面对共同的敌人。
“周谨排查了所有有权限接触瑞士银行保密附件的人,范围己经缩小到五人。我的两位核心助理,老爷子身边的机要秘书,还有……苏雨晴。”顾言深指着名单,声音恢复了商业谈判时的冷静,但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凝重,“苏雨晴的嫌疑最大,动机也最充分。但问题是,她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——文件被访问的那个时间段,她正在出席一个由市长主持的慈善晚宴,众目睽睽之下,无法进行如此复杂的远程操作。”
“会不会是买通了内部的人?”林晚提出假设。
“正在深入调查这五个人的账户和近期接触关系,但目前没有发现与苏雨晴有任何异常的资金往来。”顾言深揉了揉眉心,“对方很狡猾,几乎没有留下尾巴。”
调查似乎走入了死胡同。
林晚拿起那张模糊的照片,仔细端详。照片里,沈墨的手虚扶在她的手臂上,两人靠得很近,神情专注。
“这张照片,”林晚忽然开口,“拍摄的角度很刁钻,故意避开了我们脚下散落的舞谱和身后排练厅的标识。拍摄者很清楚如何制造误导。”她顿了顿,抬起头,看向顾言深,“而且,你不觉得,这和我排练时出意外,时间点挨得太近了吗?”
顾言深眼神一凛:“你的意思是?”
“我怀疑,这两件事,可能不是孤立的。”林晚的思绪逐渐清晰,“那个倒塌的镜面装置,事后检查说是固定螺丝老化松动。但舞团的所有设备,尤其是大型装置,每个月都会有专人定期检修维护。偏偏在那个时候,偏偏是我用的那组……”
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形成。
“有人,想让我受伤,甚至……更严重。而泄密事件,是另一重打击,或者说,是趁乱补刀。”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,“他们的目的,不只是破坏融资,更是要彻底毁掉我,离间我们。”
顾言深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。如果林晚的推测成立,那对方的心思之缜密、手段之狠毒,远超他的想象。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,不仅算计了他,更差点真正伤害到林晚!
一股后怕和滔天的怒意取代了之前的猜忌,在他胸中翻涌。
接下来的两天,两人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合作模式。顾言深动用在商场和灰色地带的所有人脉,从外部施加压力,深入调查苏雨晴及其关联方,同时严密监控名单上的五个嫌疑人。而林晚则从内部入手,仔细回忆意外发生前后舞团的每一个细节,排查所有可能接触到设备和有机会拍照的人。
他们一起分析线索,讨论各种可能性,常常在书房待到深夜。交流仅限于案件,语气克制而客观,仿佛又回到了最初“合作伙伴”的状态。但某种在共同目标下催生出的、超越言语的默契,正在悄然滋生。
然而,进展依旧缓慢。对方显然是个高手,将所有痕迹抹得一干二净。
压力越来越大。寰宇资本那边己经多次委婉地询问关于“谣言”的处理情况,顾老爷子更是每天一个电话施压。顾言深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,脾气也变得更加阴晴不定。
这天晚上,又一次毫无结果的讨论后,顾言深烦躁地一把将桌上的文件全部扫落在地,发出巨大的声响。
“够了!”他低吼一声,双手撑在桌上,胸膛剧烈起伏,“这样查下去根本是浪费时间!对方早就计算好了一切!”
连日来的疲惫、压力和对林晚那份无法完全消除的、残留的疑虑,在这一刻交织爆发。他看着沉默地蹲下身收拾文件的林晚,一种无力的暴躁感攫住了他。
“也许……也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方向?”他语气尖锐,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嘲讽,“也许根本就没有那么复杂的阴谋,只是某些人……利欲熏心,或者,因爱生恨?”
他意有所指的话,像一根冰锥,瞬间刺穿了林晚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坚强外壳。
她收拾文件的动作猛地顿住,抬起头,难以置信地看着他。他……他还是怀疑她?或者说,他怀疑沈墨?在共同奋战了几天之后,在毫无进展的压力下,他再次选择了将矛头指向她这边?
一股冰凉的绝望,夹杂着被背叛的愤怒,瞬间席卷了她。
就在这时,顾言深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,是周谨。
顾言深深吸一口气,勉强压下翻腾的情绪,接起电话,按了免提。
“顾总,有发现!”周谨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,“我们重新核对了瑞士银行那边的访问日志,发现对方虽然清除了大部分访问痕迹,但在一个极其隐蔽的系统缓存里,我们恢复了一个微小的、被忽略的时间戳误差!真正的访问时间,比日志记录的时间,要早大概三分钟!”
三分钟!这微小的误差,足以推翻某些人的不在场证明!
“而且,”周谨继续说道,“我们顺着这个时间点,交叉比对了市内所有关键路段的监控,发现了一辆属于苏氏集团名下、但很少被使用的车辆,在那个时间段,出现在距离慈善晚宴场地仅隔两条街的一个地下车库出口!停留时间,正好足够完成一次复杂的远程访问操作!”
苏雨晴!
她的不在场证明,被这铁一般的事实,撕开了一道裂口!
顾言深猛地看向林晚,眼中充满了震惊和……愧疚。
林晚也愣住了,真相的曙光来得如此突然。
然而,周谨接下来的话,却让两人的心再次沉入谷底:
“但是,顾总,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,还不足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首接指证她。而且,我们发现,苏雨晴最近和……和沈墨沈先生,有过几次私人会面。会面内容,暂时无法得知。”
沈墨?!
这个名字的再次出现,像一团新的、更浓的迷雾,瞬间笼罩了下来。
顾言深刚刚浮现的愧疚被新的猜疑取代,他看向林晚的眼神,再次变得复杂难辨。
电话挂断后,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。
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,被这突如其来的、涉及沈墨的新线索,泼上了一盆冰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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