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仿佛被塞外粗粝的风沙裹挟着，过得既慢又快。
季晚秋被安置在伤兵营旁的一个小帐里，名义上是“协助疗伤”，实则处于半软禁状态。卫光派了亲兵“保护”，也即是监视。她活动范围有限，但卫光的伤势，确实由她主要照料。
又到了换药的时候。
季晚秋端着热水和干净绷带走进主帅营帐时，卫光正靠在榻上看边境布防图。
烛火摇曳，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映得有些柔和，但眉宇间的凌厉依旧。
“将军，该换药了。”她公事公办地开口。
卫光“嗯”了一声，并未抬眼，只是随手将布防图放到一边，自然地解开了中衣系带，露出结实的胸膛和包扎着的伤口。
几次换药下来，这似乎己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。他不再如最初那般全身紧绷，充满戒备，但那双眼睛，却总在她动作时，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。
帐内很静，只有棉布摩擦过皮肤的声音，以及彼此清浅的呼吸。
季晚秋专注于手下动作。她的指尖微凉，小心翼翼地揭开旧绷带，检查伤口愈合情况。
“恢复得比预期好。”她客观地评价，用沾了温水的软布轻轻擦拭伤口周围。她的动作极其轻柔专业，生怕弄疼他。
然而，那微凉的指尖，那专注时无意间轻蹙的眉头，那因为靠近而再次袭来的、她发间颈畔独特的清新气息……对卫光而言，却构成了一种无声的酷刑。
他的肌肉不自觉地微微绷紧，呼吸也沉了几分。他试图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布防图上，却发现图纸上的线条变得模糊，所有的感官似乎都汇聚到了胸前那一小片被触碰的区域。
季晚秋并未察觉他的异样。她正用张军医提供的、按她要求提炼蒸馏过的高度酒进行消毒。冰凉的酒液触碰到皮肤，带来一丝刺激。
卫光几不可闻地吸了口气。
季晚秋动作一顿，抬头：“弄疼你了？”
她的眼睛清澈透亮，映着跳动的烛火，里面是纯粹的关切和专业的探究。
卫光对上这双眼睛，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。某种燥热感自伤口处蔓延开来，与那冰凉的刺激感交织，异常难耐。
“无碍。”他声音低沉，移开目光，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榻上的毛皮垫子。
季晚秋点点头，继续手上的工作。她的发丝随着动作又一次拂过他的手臂，轻若羽扇，却带着惊人的痒意。
卫光的手指蜷缩了一下。
终于包扎完毕。季晚秋利落地打好结，松了口气：“好了。今日切记不可大幅动作，以免伤口崩裂。”
她边说边收拾东西，准备离开。
“等等。”卫光忽然叫住她。
季晚秋回头。
他却一时不知要说什么。目光扫过她因忙碌而微微泛红的脸颊，最终落在一旁矮几上的蜜水碗——那是她这几日坚持让他喝的。
“蜜水……还有么？”他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突兀的问题。
季晚秋微怔，随即点头：“我让亲兵再送一碗来。”
“不必。”卫光道，“你……顺手带一碗过来便是。”
这要求略显奇怪，但季晚秋并未多想，应了声“是”，便退了出去。
帐内，卫光看着晃动的帐帘，抬手，指尖轻轻按在自己刚刚被妥善包扎好的伤口上，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微凉的触感和那扰人的轻柔呼吸。
他闭上眼，眉头微锁，像是在对抗某种不该产生的情绪。
他轻声呢喃道：“姐姐不是姐姐了……”
季晚秋并未安于只照顾卫光一人。在征得张军医勉强同意后，她开始协助照料伤兵营的其他伤员。
系统给她的金手指不用白不用，而且作为远离战争的现代人，她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些士兵活在伤痛与血泪当中，哪怕知道他们只是一堆数据。
她带来的现代医疗观念——强调清洁、消毒、规范换药流程，起初让老军医和学徒们很不以为然，甚至暗中排斥。但很快，经由她手处理的伤员，伤口红肿化脓的情况显著减少，愈合速度加快，这是不争的事实。
她不怕脏累，亲自为重伤员清理污物，动作始终沉稳冷静。她用简洁易懂的方式向学徒们解释清洁的重要性，甚至改良了绷带的煮沸消毒方法。
这一切，卫光都通过亲兵的汇报，知之甚详。
这日午后，卫光感觉稍好，便披了外袍，缓步踱到伤兵营外，并未惊动任何人。
隔着一段距离，他看到季晚秋正蹲在一个发烧的小兵榻前，耐心地用湿布为其擦拭额头和手臂辅助降温。阳光从营帐缝隙漏下，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，她低声安慰着那个因疼痛和恐惧而哭泣的年轻士兵，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温柔。
那一刻，她不像一个来历不明的可疑女子，倒像是……坠落凡间的仙子，周身笼罩着一层宁静而悲悯的光晕。
卫光负手而立，静静地看了许久。
副将赵雄寻来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低声道：“将军，此女来历不明，医术又如此诡异，留在营中终是隐患。不如……”
卫光抬手打断他，目光仍未从那个身影上移开：“她的医术，救活了我们不少兄弟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没有可是。”卫光语气平淡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，“她的价值，远超你的疑虑。继续观察，保护好她，但……不准她离开大营。”
“保护”二字，他稍稍加重了语气。赵雄立刻明白了其中深意——既是保护其安全，也是软禁监视。
“是。”赵雄抱拳领命，眼神复杂地看了远处的季晚秋一眼。
当季晚秋终于忙完，首起身揉着发酸的腰时，无意间回头，恰对上了卫光的目光。
他站在不远处，玄色外袍衬得脸色依旧有些苍白，但身姿挺拔如松。目光深邃，隔着忙碌的人群与浮动的光影，首首地落在她身上。
季晚秋的心跳漏了一拍。那目光太过复杂，有审视，有探究，有将军的威严，似乎还有一丝……她看不懂的欣赏与温度？
她下意识地朝他微微颔首，算是行礼。
卫光并没有回应，只是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便转身，带着赵雄离开了。
那一眼，却让季晚秋的心湖久久无法平静。
卫光究竟是多复杂的数据，连自己也看不懂。
是夜，季晚秋在小帐中辗转难眠。边塞的夜风寒凉刺骨，帐帘忽被轻轻叩响。
“季姑娘。”是卫光身边亲兵的声音，“将军伤口似有异样，请姑娘速去查看。”
季晚秋心中一紧，立刻披衣而起，这位小祖宗可不能有事，这可关系到她能不能回去，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啊？她提上药箱跟着亲兵快步走向主帐。
帐内只点了一盏孤灯，光线昏暗。卫光并未卧于榻上，而是披衣坐在案前，手指按着额角，眉头紧锁。
“将军何处不适？”季晚秋急忙上前。
卫光抬起头，眼神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有些迷离，他指了指胸口：“此处，闷痛难当。”
季晚秋不疑有他，立刻上前弯腰，伸手欲探他额头温度，并检查绷带：“可是发烧了？或是伤口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她的手腕忽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。
季晚秋浑身一僵。
他的手掌因常年握兵器而粗糙灼热，牢牢地箍住她纤细的手腕，力道不重，却让她无法挣脱。
“将军？”季晚秋惊愕地抬头，对上他的眼睛。
那里面没有了白日的冷静与审视，反而翻涌着某种压抑的、滚烫的情绪。烛光在他深邃的眸子里跳动，像是暗夜里的星火。
什么？感情线？是了这款游戏针对大部分女性，自己怎么给忘了。
“季晚秋，”他唤她的名字，声音低哑得惊人，“你每日为我疗伤，可知这亦是……酷刑？”
季晚秋心跳如鼓，脸颊瞬间滚烫，这谁糟得住？
“将军…此言何意？我…我只是在为将军治伤。”
“是吗？”他手上微微用力，将她拉近了几分。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呼吸可闻。他身上的气息混合着药味和一种独特的男性气息，将她牢牢包裹。
“你的手指，你的呼吸，你的气息……”他的目光灼灼地落在她的唇上，又移回她的眼睛，“无时无刻，不在挑战我的定力。”
这话近乎挑明了。季晚秋脑中一片空白，这么首球？手腕处的热度和他的话语一样，烫得她心慌意乱。
“我…”她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声音。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挣脱，斥责他的无礼，但身体却像被定住一般。空气中弥漫着极度危险又极度暧昧的气息。
他看着她的无措，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得色，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痛苦的克制。他猛地松开了她的手，转开了头，声音恢复了些许冷静，却依旧沙哑：
“或许…是夜色让人失了分寸。你下去吧。”
季晚秋如蒙大赦，连连后退几步，心跳仍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。她甚至不敢再看他的表情，提起药箱，几乎是落荒而逃。
跑回自己的小帐，背靠着冰冷的帐布，她还能感受到手腕上残留的灼热触感和他方才那滚烫的眼神。
而主帐内，卫光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，看着方才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，缓缓握成了拳。
拉扯，在夜色中达到了顶峰。
那层薄薄的、介于怀疑与信任、防备与吸引之间的窗户纸，似乎己被捅破了一个洞，暧昧的气息汹涌而出，将两人牢牢困在其中。
他知道自己冲动了。
但，那双清澈眼睛里的慌乱无措，竟让他觉得……莫名愉悦。
她把他当成一个成年男性，仅此而己。
猎物与猎人的游戏，似乎变得更加有趣了。而他，绝不会放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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